而邓瑛心态上的转变,提供给了我解决这些问题的可能。
我是怎么知道,邓瑛变了呢。
大概是宋云轻告诉我,当邓瑛被绑在刑架上,脱下衣衫的时候,对刑台下的人说出那句:“请全我衣冠。”
的时候。
我没有看过邓瑛的刑场,但我梦到过。
梦里的场景就像电视剧里对“酷刑”的遮蔽镜头一样。邓瑛衣冠完整,只是有些憔悴。这或许是我潜意识里对他的保护。我这个人啊,虽然知道封建刑罚里有很多羞辱性的惩戒,但我不想像邓瑛那样去理解和顺从。
不过,在邓瑛的大明朝,我无法直接地去要求他抗争,因为那样无疑会令他死得更痛苦,可令我没有想到的是,邓瑛最后竟然自己将那句“请全我衣冠”说出口了。
真好。
从学术上讲,邓瑛完成了自我认知的转变。
从XX上讲。
我和邓瑛可以有前戏了。
真好啊。
靖和元年的深秋。
我干了一件蠢事。
在家里不小心扭伤了手,没有办法一个人洗澡,那一段时间,京郊的安和塔动工,邓瑛被请去参看主梁的结构,有的时候会住在京郊的工棚里。我怕我一告诉他,他就得每天来回,所以就自己忍着折腾了一段时间,谁知折腾到最后,折腾出了大问题,连弯一下都疼得不行。
宋云轻知道后,去工地上把邓瑛逮了回来,进门前还一直在数落他。
“先生,我以为你知道呢,感情你不知道啊。”
邓瑛的声音很轻:“我这两日没有回家。”
宋云轻道:“我还说呢,她之前那般想去杭州寻话本子,怎么就突然把那事儿托给了我,今儿我过来看,她那手挂着,跟没了骨头似的,你跟城外头搬砖辛苦,也不能不管她啊。”
“搬砖”这个词是我教给宋云轻的,她用在邓瑛身上,还挺有意思的。
然而当时的我,根本顾不上去想别的,因为我立马就要面临我人生中最大型的社死现场。
宋云轻一边推门一边唤我:“杨婉,在哪儿呢。”
在哪儿。
我在屏风后面的浴桶里!而且……
好不容易把衣服脱干净了。
宋云轻看我没在房中,倒也没有往屏风后面来,叉着腰气恼道:“杨婉也真是的,扭了手还敢出去。这个时候,多半又去清波馆了。”
她说着转过头道:“先生,我回去找找她,您呐,还是上点心。”
邓瑛忙应她道:“是,我知道了。”
宋云轻点着头走了。
我坐在浴桶里,眼睁睁地看着邓瑛脱下自己的外袍挂在手臂上,往屏风后走来。
我单手扒着浴桶的边沿,小声“欸”了一声。
邓瑛一惊,随即看到了浴桶里的我。
“你……”
我忙打断他,“你干嘛回来。”
邓瑛看着我垂在浴桶里的手臂,试图开口。
然而还是只说了一个“你”字就又被我打断了。
“我准备洗澡。”
邓瑛看着干净的浴桶道:“那水……”
“我刚把衣裳脱了,你和宋云轻就进来了,我能怎么办,只好先躲桶里,水还没来得及灌呢,欸,你别看了!”
我有些急了,邓瑛却垂头温和地笑了一声。
挽起自己的衣袖,用手轻轻抬起我那只没有受伤的胳膊。
“使得上力吗?”
“啊?”
“这只手使得上力吗?”
“使得上。”
“来,钩住我脖子。”
怎么说呢,邓瑛是抱过我的,可是这样……被邓瑛从浴桶里抱出来还是第一次,我竟然……怂了?
邓瑛见我不敢使力,低头轻声在我耳边道:“婉婉,你可以勒着我的脖子,勒紧一点也没关系,你的手不用力,我抱你的时候,容易摔着你。”
我真的怂了。
怂到脸红脑子乱。
他马上要把我捞出去了,问题是,他为什么这么冷静,居然还能考虑一个荒唐的“受力”问题。
“婉婉……”
“我我我……我怎么勒你。”
“勒脖子。”
“哦……”
他说着,一只手托着我的后背,一只手勾住我的膝弯,腰一顶,就将我从浴桶里抱了出来。而后又轻轻地把我放到榻上,用自己袍衫暂时罩住我,直身道:“婉婉坐好,我去给你倒水。”
我抓着他的衣衫,试探着问他,“你什么时候回那边去啊。”
邓瑛一面舀水一面道:“我今日不回去了。”
“我没事,我自己可以。”
邓瑛放下水桶转过身,伸手轻轻摸了摸我的头,望着我笑道“婉婉。”
我心虚地“啊?”
一声。
他毫不客气地说道:“你脸红了。”
我真的怂了。
但是值了。
邓瑛在浴桶边搭了一张小毯,让我将受伤的手枕在上面。然后帮我挽起头发,扎了一个十分标准的丸子头。
他帮我洗澡,我全程一句话都没有说。
好在他也很沉默,沉默地将我抱起来,让我躺在垫着毯子的床上。
沉默地取来干燥的巾帕子,来帮我擦拭身子。
我仰面躺着,自然蒸发的水汽带走了我皮肤表面的温度,邓瑛的手上的温度竟然比我的体温要温暖。他分开我的膝盖,另一只手托着我的尾椎骨,帮我抬起脊背。巾帕温柔的擦拭过私地,我却浑身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