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沈爷,是认得俞婉的。他一出公堂,就叮嘱手底人加紧搜查,好似那俞婉手上,有件要紧东西。”
和尚还问:“那谢家人呢?”
花红玉抿唇一笑,道:“也认得,只是还有个妙处。”
“什么妙处?”和尚道。
花红玉道:“那谢忠上马车前,疑心这俞婉长得厮像一个人。谢大公子点点头,没再言语。
那谢管家还道,庄上今早收着一封请帖,约大公子今夜在水月道观,二更天,石榴林相见。
帖上还说,大公子赴约,便会告知萧夫人的所在。”
和尚笑道:“妙哉妙哉,咱今晚也去探一探。不过趁天色未晚,还要去一个地方。”
阿沅倚靠马车沉思,道:“是该去萧进宅子看看。”
和尚点头,驾车转向兴教寺街,径往萧进宅子而去。
兴教寺街槐树蔽天,静无人声。
和尚驾着马车,且找到一间没匾贴着封条的大宅。又往前,往街口茶楼,下马车,朝店小二打听清楚,果然是萧家。
和尚又跳上马车,扬鞭,转到后巷,停下马车。
花红玉只等在外头,阿沅与和尚则凌空翻过墙去。
萧宅大得很,先有妙远堂,又有饯春堂,水厅楼阁,竹径逶迤,还有四时花木,郁然浓阴,杳不可测。
看这宅子,布置精当,想这萧进确有与卿归隐之意。再看屋舍内积尘,确是许久不曾住人的模样。
阿沅道:“此处亭台楼阁皆备,单单少一个所在。”
和尚道:“莫非在别处?”
阿沅道:“今晚去水月道观瞧瞧,才见分晓。”
两人便匆匆离开萧宅,与花红玉一同,坐马车先回虹桥。
未到二更时分,见天色已黑,和尚与阿沅靠脚力,绕城自西向南。先过南门外放马场,再过头桥、二钓桥、中埂。
将近乱坟岗时,远远瞧见一处矮草坡。坡上有个破落庵,庵上挂一个摇摇晃晃木匾,硬划大字,自称水月道观。
而墙内几棵稀稀落落石榴树,一排几间茅屋,没有灯火。
阿沅道:“和尚,你问得真切?此处即是水月道观?”
飘瓦道:“扬州城里里外外,寺庙庵院数不胜数,水月道观却只有这一处。”
“就算是这里,咱往哪里躲?”阿沅问道。
正说话间,屋内忽然点起一盏油灯。光透纸窗,一个女子的身影正在房内做针线,又有一个双髻童子,站在她身旁,点头打磕睡。
此夜暗无月光,四处阴风,野坟堆里一处破庵,只住这一主一仆,莫不是鬼狐所变?
和尚道:“且不进去,只怕有诈。不如退到坟堆野草那,等谢家人来探。”
阿沅道:“幸好今夜不甚亮堂,也不必退太远。”
两人就近伏身藏着,夜里草露湿衣,冷浸浸。
总算夜过二更,只见那道上,远远一盏灯笼,马车轱辘辘转来,前后还跟着十来个黑衣劲装的庄客。
听步法声息,都是高手。虽未露兵器,也算有备而来。
马车停在庵前,那十来个庄客排作两队,四处望风。
阿沅与和尚只得更加小心,屏气不言。
驾车的是谢忠,马车里下来的自是谢素。谢忠也瞧得疑心,只向门内,略扬声道:“扫垢山庄大公子赴约前来,不知何人下帖?还不出门相迎?”
此时,那茅屋木门吱呦一声开着,那个童子秉着一盏油灯,在门内招手道:“我家女主人请谢大公子进屋说话。”
“你家女主人是谁?先报上名来。”谢忠道。
此时,那绣花的女人停了针指活计,隔着窗儿,柔声道:“奴家就是萧俞氏。”
阿沅与和尚伏在草里,听到此处,自然惊诧。
谁想到这众人搜寻的俞婉,寻寻觅觅不得,竟就住在乱坟岗?
莫非她早晓得萧进埋于此处?
“你就是萧进妻子俞婉?”谢忠疑道。
“正是奴家。”那女子答毕,又道,“大公子武功卓绝,难道还怕奴一介弱女子?也罢,既是贵客,按礼数,妾身合该出来相迎。”
谢素淡淡道:“萧夫人多虑了。”
话毕,谢素已踏进门去。
谢忠忙举着灯笼跟进去。
而那俞婉亦迈出房门,她全身缟素,面容憔悴,立在门口中,扑通一声即跪下。
此时,她头顶一株石榴树斜绿,还未到夏日,无有花容。
俞婉抬起头,谢忠的灯笼火正照在她脸上,猛地一看,手上已微微一滞。
谢大公子瞧清,亦是诧然,问道:“想不到赵姑娘竟还活着?”
作者有话要说:
☆、水月道观
和尚隔着长草瞧着,那俞婉确是画中人,只不过不如画中艳丽,清减许多。
此时,俞婉淡淡一笑,道:“谢大公子也认错,看来奴确是长得像那位赵姑娘了。”
那笑意里有叹息。
谢忠禀道:“老奴查过俞姑娘身世,自小卖在画舫中,不曾离开扬州,更遑论去过大漠,她并不是那位赵姑娘。”
谢素点头,道:“你起来说话罢。”
俞婉并不起身,道:“久闻谢大公子聪敏过人,望公子成全奴家。”
谢素冷冷一笑,道:“你何处要我成全?我却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