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素道:“谢家不与人为敌,出些力可以,出名却不必,这头功,还是留给杜知府享用罢。”
谢管家连连点头,道:“大公子说得极是,到时候,老奴一定请官府的人来捉凶。”
话毕,谢家人起身要走,水月庵前,谢素望了一眼,道:“此处一望无际,若赶上月光明朗,不好设伏,萧夫人既是饵,还先到我们扫垢山庄安歇一两日,再设伏捉凶不迟。”
那俞婉、王喜不敢违抗,跟着谢大公子,一同坐上马车。
谢家一行人马,下了荒坡,灯笼火光,随风起伏,渐行渐远。
阿沅与和尚见人走远,这才从长草里爬将出来,拍拍身上。和尚道:“幸好今夜无月,不然被谢家人瞧着咱俩。”
阿沅道:“恐怕那谢大公子,早瞧见咱俩。”
和尚笑道:“管他瞧没瞧见?不戳穿,就是朋友!”
阿沅道:“和尚倒宽心!你晓得萧进这仇家是谁?”
和尚道:“不知是谁,却也猜个七八分。谁承想那人头是俞婉抛进影园的,竟被你接着,真是天命难测!”
阿沅微微一笑。
飘瓦还道:“和尚却没想到萧进这般厉害,到死还要拉着仇人上路,仇人不可力敌,还要拉着谢家垫背,惊雷剑果非常人!不知谢家要在何处设伏?
还有那大漠的赵姑娘,和尚想这大漠姓赵的,不正是逍遥楼,难道惊雷剑萧进曾与那赵姑娘有旧?”
阿沅并不则声,和尚问道:“檀越怎么不言语?”
阿沅道:“我又不认得萧进,和尚你问我做什么?”
和尚道:“和尚晓得你不认得,不然,你也不会将萧进的人头叉在桃花树上,如同山水盆景的点缀一般?”
阿沅不接这茬,只道:“谢家既是推诿撇清,要让杜知府拣着头功,咱俩还守在衙门口,如何?”
和尚点头,道:“檀越想得周到。”
两人闲话半晌,夜已三更,冒着风露,径回小秦淮安身。
接连几日,衙署大街前茶楼,自有官差来往,阿沅与和尚久候在那里,使银子买通小二,专打听消息。
第三日,天阴变色,刮起大风。
终于听得小二进门,禀道:“二位要小的打探的,小的已问着了,今日大风,河上不能走船,龙江下关避着许多客舟。
听闻那个俞婉,清晨从市河买舟,从扬州城逃走,正困在那里。已有船家认出她,悄悄上岸,急到官府禀报。公差们回过知府老爷,都要骑着快马,去龙江下关拿人。”
正言语,茶楼窗外一阵马蹄急响,阿沅推窗,果然见许多差人骑着快马,沿青石板大街驰去。
知府老爷尊贵,与方师爷慢一步,匆匆出了衙门,坐上套好的马车,七、八个骑马的公差前后拥着,赶在后头,急去。
和尚掏出银子打发那小二,亦不由赞道:“龙江下关,芦苇成阵,这番大阵仗,必定惊动仇家。官府未到,谢家必先擒着仇人。官府拣现成便宜,谢家也正好撇清。诸般都稳妥,谢大公子好谋略!只有咱俩,慢着一步。”
阿沅含笑道:“和尚看戏便看戏,又不教你唱,慢一步怕什么?”
和尚笑道:“是也,是也,小僧这就亲自瞧瞧谢大公子的手段如何!”
说着,两人下了茶楼,骑上快马,逆风赶出城,沿着河岸,一路直往龙江下关。
作者有话要说:
☆、芦苇设伏[第一卷完]
只见龙江下关,江河茫茫荡荡,大风掀起浪头。芦苇蒹葭,密密遮定两岸。
十余里起伏,若是藏着人马,千百余也是不见的,当真深不可测。
远远见一块平地,数十位手持朱缨朴刀的黑衣蒙面人,正被数百位谢家弟子棍阵围住,打杀之声不绝于耳。
河岸边高地处,一棵驼背大柳树下,谢家大公子端坐在交椅上。
俞婉则抱着个包袱站在一旁,随侍的还有谢大管家、王喜,以及数位扫垢山庄庄客。
和尚并不上前,乐得看好戏,道:“这招引蛇出洞,倒是十分管用。早晓得人头也会捉凶,咱俩何必下山?”
阿沅问道:“惊雷剑萧进料事如神,为何难以自保?”
和尚并不则声,但心里也明白。
下毒的,定是萧进的亲近之人。
但见谢家棍阵,变幻无穷,四面劈打,八方来风,无孔不入。那些个黑衣人,武功弱些的,尽被打中手腕、肩头、膝盖等关节处,被棍捧挑起,逐一夹持,好比羊入狼口,雀堕鹰群。还有武功强些的,也是苦苦维持。
和尚也是吃过亏的,道:“谢家阵法,果然了得。”
那些个受困的黑衣人,情知不敌。三五个厉害的,腾身刀光一扫,觑着空隙,欲飞出棍阵,可谢家棍棒层层阻拦,棍影缭乱。
最后只有领头的那个黑衣人,武功了得,飞出埋伏,跳下岸中芦苇去。大风吹拂,人影霎时不见,竟被他逃了去。
此时,谢大公子身旁一位庄客站出来,唿一声口哨。只见芦苇丛上下游,几十艘灵活小船,从两面包抄。
那黑衣人躲在那里,只有受擒的份。而江面风起,大浪滔天,他若跳进水里,恐怕难逃一死。
阿沅也不免道:“天时,地利,看来这谢大公子早有把握。”
正这时,却见江上摇橹,从芦苇丛中逃出一艘急飞小船。不知是哪家渔客避风停下的,竟被那黑衣人寻得,逃出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