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大管家此时一声号令,谢家驾船的弟子纷纷舒出长绳挠钩,去钩取那黑衣人的小船。当当钩中,正要往回拉拽。
那黑衣人手起朴刀,斩断长绳,刀法又快又狠!小船打晃之间,随着急流逃去。
此时,谢大公子冷冷一笑,起身问道:“弓呢?”
庄客立时呈上一副彩画凤头雕弓,并鱼飞箭壶。谢大公子取一枝白翎箭,夹在指间,弓拉月满。弦紧绷处,觑得那黑衣人持刀的手臂较亲,隔着大风急浪,一箭飞去。
转眼射中!
那黑衣人手臂吃痛,握刀不稳,朴刀滚落进浪里。
一霎时,谢家子弟又飞来铙钩,拽住他的小船。谢大公子怕他狗急跳水,引弓又是一箭,如银星耀日,射中那黑衣人腿上!
那人又吃这一箭,身子一退,倒在小舟上!转眼,谢家人已钩近他的小船,擒着他,拖上岸去。
杜知府看眼前一番好杀,也忍不住暗暗赞这谢家人的围猎功夫,十分了得。
而和尚也不由道:“这谢家大公子,果然是世间难得的好男子!听闻他还未娶妻,不知哪家女子有这个福份?檀越,和尚帮你做媒怎么样?”
“高攀不起。” 阿沅一口回绝。
“做妻高攀不起,做妾也不委屈。我看谢家高门大户,檀越嫁进去,享用不尽。” 和尚道。
“做妾要低得身段,我习武多年,腰背太硬。” 阿沅冷声道。
“那檀越身为女子,总要有个依靠。”和尚道。
“嗯,白马寺不错。”阿沅道。
和尚摇头笑。
此时,但见那黑衣人被推在地上跪下,臂上、腿上各中一箭,流血不止。
杜知府坐在马车上,挥挥手,方师爷连忙跳下马车,亲自扒开那黑衣人的蒙面。众人定睛一瞧,竟是萧进的结拜兄弟沈冲!
车帘卷起,杜知府吹着冷风,心情不佳,怒喝道:“你这奸徒,怎么杀死自家结拜兄弟?还不快与本官招来!”
那沈冲咬牙忍痛,道:“大人何曾见着小民杀死结拜兄弟,今日是我追拿萧进妻子,正怀疑她是杀我兄弟的毒妇!”
杜知府没料到这沈冲反咬一口,为难之间,朝不远处的谢素,缓声道:“谢大公子怎么看?”
谢大公子歇下弓箭,正拿帕子拭手,略一点头。
谢大管家从怀中掏出那两封信,道:“启禀知府大人,这里有萧进死前留下的两封信。一封将他如何安排妻子布下人头计,栽脏谢家,引谢家出手……来龙去脉,写得清清楚楚。
另一封,则将他为谁所害,为何那人要害他,也说得分明。知府大人有这两封信,还有人证俞婉在此,不怕这沈冲不招。”
沈冲也是惯走江湖的,强辩道:“只凭那两封信,就断定小人杀害兄弟,未免儿戏!”
谢素丢下帕子,微微一笑道:“早知你不会招,忠叔,给他念一段罢。”
谢忠点头领命,拆开一封,朗声道:“当年大漠一别,早埋后患。吾心不安,故多番请辞,有生之年,若逍遥——”
“慢着。”谢大公子忽扬声止住,手上接过那两封信,步到沈冲跟前,道,“这信上所载,事关重大,我扫垢山庄无意涉入其中,你若招了此案,脱去谢家嫌疑,我……”
谢大公子倾下身,低声在沈冲耳际,说了几句话。
那沈冲心下惊疑不定,良久低头,咬牙切齿,忽而慨然一叹,挺直身板,洪声道:“小的愿招!萧进与我同在天下门效劳,他武功高我一筹,行事深得人心,久在我之上。老门主还多番要抬举他。
若不是他归隐,我何时才有出头之日?但老门主常说要召他回门下,小的为除后患,故一路送别。洪泽湖畔,他将要登船之际,敬他一碗毒酒。那酒药力缓慢,待他发作,无人知是小的所为。”
“原来如此!”杜知府轻叹一声,道:“来人,把这沈冲拿下!”
此话才落,沈冲抬眼,牢牢看定谢大公子。谢大公子点点头,举着手,手上一松。那两封信随着大风,飘摇上天。直落落刮向江流,不知要浸没在何处了。
方师爷一见物证湮灭,高声要叫。杜知府已抖开一柄扇子,那纸扇墨字,一面写“铁面无私”,另一面却写“难得葫芦”。
这扇正拦住方师爷,道:“此案多劳谢大公子相助,本官这就命人将无忧公子放出牢狱。改日良辰,本官再设一席酒,与大公子一聚。”
“多谢大人好意,草民庄内还有杂务,不敢劳烦大人。”谢大公子话毕,拱手为礼。
此时,庄客牵来马匹,大公子上马。数百位庄客子弟跟随左右,扬长便去。
杜知府擒着沈冲,还要带俞婉回府内问话众位都头快手,亦也去了。
而扬州城内百姓,听闻已擒着真凶,俱是去衙门看的。阿沅与和尚已知结果,自然不必去了,两人回到虹桥,与花红玉叙过此案原委。
画舫上,轻帘垂下。
花红玉亲手斟下素酒,和尚饮一口,并不言语,阿沅喝口酒,也懒得说话。
花红玉道:“那信上所记之事,看来只有俞婉、还有谢家人晓得。没想到这谢大公子,不止权谋了得,还是个生意人,与凶手也能做一番买卖。
宗师听见逍遥二字,岂不是和逍遥楼有关?果真如此,不知沈冲为掩下何事,竟肯认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