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沅道:“你不早说。”
赵洵叹息,目光冷冷,大概有些动气。
阿沅老实了。
之后,赵洵吩咐在二门外备下马车。
这回,乐放听说公子要逛小秦淮,巴巴跑来驾车。
一行人离了筱园,公子吩咐,先往城北天宁寺下院旁的斗姥观。
原来,那斗姥观正是扫垢山庄为明夷卦梅如故备下的居所,而金生色与谢无忧相交,也借住那处。
乐放还想打探公子和阿沅的好事如何,竖着耳朵偷听帘内动静。
赵洵道:“你靠这个锦枕如何?”
阿沅则道:“我身体大好了,不用。”
赵洵道:“你离大好还早,轻功比从前差远了。”
阿沅不大受用,道:“也轮不到你……”
她说了一半,又不说了,他武功精进,今非昔比。
赵洵微微一笑。
阿沅瞧那笑意刺眼,冷淡道:“等我好了,与你比过,你再得意不迟。”
赵洵道:“既然如此,我下个帖给你,约在某年某月某处,比试十里的轻功也好,二十里轻功也好。”
阿沅不理他,闭上眼睛沉思而已。
赵洵却嫌坐马车无聊,细细看她脸上的伤,淡了,倒像胎记。
他从袖里取出药膏,指上挑了一些,坐近了,专心替阿沅涂抹。
阿沅脸上清凉,睁开眼睛看他。
他目光里的情意,令阿沅越发不自在,脸上倏忽红了。
赵洵端详她一眼,道:“你这一片红印,像斜斜的三瓣荷花,十分别致。”
本来,当面品头论足,十分无礼。但赵洵语气里含着喜欢,好像爱屋及乌,连她脸上的红印都十分可爱。
阿沅嫌他多事,趁他不备,要点他的穴道,却被赵洵握住手指,轻轻放下,退让道:“我不说话就是了。”
他坐在阿沅对面,倚着锦枕,看马车外头的景致。
驾车的乐放偷听这半天,十分诧异。
公子爷忒不济事,还不如那些绿林好汉,看上哪个,便劫走哪个,何必拖泥带水?
却说一行人到了天姥观,梅如故正在观内莳花弄草,一见赵洵、顾沅相偕进门。
他老人家打量阿沅一眼,道:“姑娘将老道的话当耳边风,如今这脸上,罢,罢。”
阿沅不理他这些疯话。
赵洵看她将梅先生的话置若罔闻,不知为何,心上有些喜悦。
他含笑与梅先生寒暄几句,要看金生色的住处。
梅如故吩咐一个道童带路,领着一行人去看。
一行人迈进一个院子。
东边厢房,谢无忧正带着几个庄客,将金生色的屋子翻箱倒柜,也要检查蛛丝马迹。
原来,那谢无忧因与金生色交好,要替他出头。
谁料知府大人嫌他儿戏,将他赶出公堂。
他不忿,又闯了进去。
杜慎见他牛心,喝道:“美人桥离你扫垢山庄最近,你又与金生色交好,小秦淮又是你玩耍之地。邵九娘既被挖心,你少说是个从犯!”
谢无忧这才晓得杜慎的厉害,不敢闹事,忍气离开衙门,另寻线索。
这会,谢无忧见手下人什么都没搜出来,忿忿道:“那杜慎欺人太甚,若小秦淮死了人都算到我头上,我不如就近开个棺材铺才好呢!”
乐放听了,嗤笑一声。
谢无忧转过头来,一瞧,瞧见了阿沅。
双桥戴蛮家买酒那回,他差点死在她手上呢。上回到白马寺寻她晦气,也没寻着,这回送上门来。
他拍拍手,走近了,上下打量阿沅,指着她的脸,道:“丫头脸上的新妆不错,这也算恶有恶报了罢?”
谢无忧笑得放肆。
赵洵看他一眼,上前一两步,抬手用扇柄往他左肩轻轻敲了一下。
谢无忧防备一退,倒没觉得有异。
他也认得赵洵,却不怕,怒道:“你手下的黄掌柜上回骗了我的石头,我还没跟你这个贼头算账!”
赵洵不听他说话,用扇柄推开他,走进金生色的屋子。
阿沅看谢无忧一眼,微微一笑,也跟着赵洵进屋去了。
乐放冷笑道:“连你大哥也不敢这么跟我家公子说话,你倒有几分胆色。”
谢无忧道:“那是我大哥客套。”
乐放不跟他这个呆瓜说嘴,拦在门外,挡住他就是了。
赵洵、阿沅进屋子一瞧,里头不大,一床、一桌,几个箱柜,都被谢无忧的手下翻了底朝天,没见什么要紧东西。
赵洵转身,又向门外的谢无忧道:“你既是金生色的朋友,可晓得他有什么仇家没有?”
谢无忧道:“奇了,金生色的案子,跟你们逍遥楼有什么干系?”
赵洵微微一笑,道:“本来没干系,现在用来解闷正好。”
谢无忧一噎,要说离经叛道,扬州城他称第二,没人称第一。
没想到又窜出这么一个爷来,拿人命官司解闷。
但听其口吻,总归是要救金生色之意。
谢无忧也肯好好说话,道:“金生色这个人,虽有些不拘礼法,但平素只爱闭门读书。有些银子在手,就去寻邵九娘。别人得罪他,他尚且忍让,更别说得罪什么人了。——你家哄了他石头,他还劝我罢手,就是现成的一个佐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