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不久,和尚又请赵洵逛逛寺庙各处。
两人去了,阿沅一个人到寺门口坐着,想着自己前世竟是陈世美,又生气起来。
此时,只见山道上逶迤来了一辆马车并十来个骑马的随从,领头的是小乙。
一行人到了寺门口,小乙一见着阿沅,心里就放下了。
公子一夜不在筱园,也不曾向谁交待一句,谁不悬心,大清早,惊动了大伙,聚在止心楼前。
霍珍忽然道了一句,公子的心上人是神机门的顾沅。
乐放目瞪口呆,秦花娘叹是孽缘,旁的人鸦雀无声。还是小乙机敏,见势头不好,想着公子爷定是上白马寺了,就领着车马来接人。
阿沅领着小乙去见赵洵,佛殿上,赵洵见小乙来了,又向飘瓦客套几句,这才告辞。
飘瓦送到寺门口,又私下叮嘱阿沅几句,笑道:“小心伺候,白马寺的前程,都在你肩上了。”
阿沅记仇,道:“我又不曾吃过上好的素菜,为何效力?”
飘瓦笑而不语,何燕及又赶上来,将一卷画轴递给阿沅,道:“这是赵公子上回托我的,你收着,交给他。”
阿沅接过那画,这才上了马车。
马车吱呦驶在山道上,阿沅靠坐着,将画轴递给赵洵,道:“何燕及画好了,托我给你。”
赵洵疑惑,解开锦绳,画轴才展了一半,脸上就似笑非笑的。
阿沅凑过去一瞥,只见画上一个女子,头上乌云乱挽,枕臂卧在红绡帐里,只穿一件银红肚兜,纤纤细足上套一双红系带睡鞋,身上再无丝缕,只有神色娇慵,眼波横流,画名道《阿沅春睡图》,还题了一句诗,道,钟情太甚,月露烟云都是态。
阿沅脸一白,看着赵洵道:“你让他画的?”
赵洵道:“我可没让他画。”
阿沅晓得是何燕及作怪,她掀起车帘,跳下马车。
小乙一惊,勒住马,赵洵连忙也下了马车,纵身追了上去,劝阿沅,道:“你上山寻他也无用,打他一顿,他又不会改,除非杀了他。”
阿沅道:“我将他画画的手砍了。”
赵洵笑道:“那还不如杀了他。”
“既然这样,那我杀了他。”阿沅说气话。
赵洵笑道:“放心,那画没别人看过,我烧了它就是。”
阿沅道:“你看过了。”
赵洵道:“你病的时候,你哪里我都看过。”
阿沅面红耳赤,赵洵想也不想,拦腰就将阿沅抱了起来,径直抱回马车上。
他倾心爱慕,轻拿轻放,对阿沅道:“你病没好全,不该动这么大的气。”
阿沅低着头,脸上红一片,白一片。
赵洵笑道:“画上的,我都忘了。”
小乙坐在车辕,驾一声,赶着马车,问道:“公子忘了什么?要说公子的记性最好,去年杭州那间典当铺的账簿被火烧了,公子还一笔笔默出来了呢!掌柜伙计们点了库房,丝毫不差!”
这话火上浇油,阿沅脸更红了,赵洵向小乙斥道:“你静些。”
小乙噤声。
赵洵含笑看着阿沅,道:“我让秦花娘去白马寺,赏何燕及一个毒蛇穿心,怎么样?”
阿沅道:“一条不够。”
赵洵道:“那万蛇穿心怎么样?”
阿沅“嗯”了一声,半天,又说算了。
小乙又想起一茬,道:“早上,柴府送帖到了黄掌柜家,明晚,柴大少要在自家设宴,请公子过府一叙。柴大少私下还传话说,多谢公子出手相助,他还请了俞谨庵,酒桌上为公子引见。还说昨日在庆祥酒楼,说起扬州城里买妾的事,不大尽兴。”
小乙越说越远,赵洵无奈,道:“你赶马车,不要说话。”
赵洵向阿沅道:“买妾是柴大少的主意。”
阿沅看着他,不说话。
小乙忙道:“沅姑娘,公子这话,小乙可以作证。昨日那酒席上,柴大少抱怨了半天,说扬州城牙婆都是人精。他才说要买妾,那些牙婆就连着三日,送了五六十个姑娘上门,全是白面红衫,教导得千篇一律,一点把柄也没有。若要迁就买一个,太不顺心,不如去苏州买。柴大少还问公子要不要,若要,买回来,让公子先挑。我看公子就算挑一两个,也没什么,谁家不是三妻四妾呢?”
小乙滔滔不绝,阿沅听得呆呆的。
赵洵看她不快活,隔帘向小乙道:“回去再打你板子。”
小乙终于闭上嘴。
阿沅忽然刁钻道:“你买妾如何,不买如何?我前世负心如何,不负又如何?终有一天,各奔前程。”
说着,阿沅卷起那轴画,趁马车正驶到山涧石桥上,掀开车帘,将画轴高高抛进水里,散了,随波逐流去了。
赵洵一怔,心上蓦的疼了起来,忽然用力将阿沅按在身下,凑在她耳边道:“我没说要买妾呀。”
阿沅挣不脱他,冷冷看他。
赵洵目光眷恋不舍,道:“我和你约一件事,就今生的事,不说前世了。”
阿沅凝住眉头,赵洵含笑看着她,热络道:“我的命是你救的,我的人也是你的,若你要凭据,我再写一张卖身契给你,如何?”
阿沅怔住了,赵洵认真打量她,他低下头,深深吻住她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