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元礼速度最快,暗门区域没有河流本身流速相送,全靠手动划行,就在小船快要接近波峰的时刻,徐元礼忽然停止划船。自从船进暗门,他便始终站立划船,眼见船要到目的地,他终于转过身来看向何霜,那一刻那一眼,他眼中的不舍之情被何霜看了个完全,只是没等何霜做任何反应,他便只身往左跃入水中。
“徐元礼!”何霜当下吓得失声尖叫。
船在惯性驱使下往前,船头眼看就要过线。何霜却急急忙忙摸行到船尾,追随徐元礼的动势而去。
徐元礼在水中回转过身,见何霜上半身又快要落水,连忙快速倒回船边,一手将她推回船上,大声提醒道:“你坐好!”
“徐元礼,”何霜情不自禁地一把抓住他推自己的手,“我不想失忆,不想忘记你。”
徐元礼愣住。
一时间,暗门区域的所有声音、所有人都集体消失。
何霜眼前只剩徐元礼,光线昏暗下、满脸淌水的徐元礼。何霜紧紧抓着他的手,她知道,她必须离开,可在彻底消失前,她不忍心放开他。其实白天她想过,要不要做点记录,用文字把舟口镇之旅记下来,看看晚上能不能带回那边,怕带回去也是徒增感伤,她最终没有那样做。而当徐元礼用那样的眼神目送过她,又那样果断地跳离她的视线时,何霜所能做的反应只能是全凭本能。
“何霜。”徐元礼一边轻喊她的名字,一边试图掰开她的手。
“不要。”何霜抓他更紧。
徐元礼仍在致力于解开何霜的手。
“你会不会忘记我?”
徐元礼忽然放弃了对抗,滂沱的雨夜中,何霜隐约听见他一声叹息。
“不会。”他说。
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何霜终于想到要松手,只是刚刚过去的这段时间在她的认知里长得令人起疑,她想起来去看船行的前方,以确认这艘船是否已经穿过波峰。
然后,她看到了一个令她震在当场的景象。
何霜并没有放开徐元礼,所以,当她看见船行前方的河道两侧有路灯和射灯,耳边还有此起彼伏的城市噪音时,她立刻以自己所能制造出的最大力量攥住了徐元礼的手。
确认徐元礼的手在,何霜更感惊恐,回头去看,徐元礼——舟口镇的徐元礼——竟然还在水中,何霜不自觉地倒吸一口凉气,目光仓促四顾,周遭除了雨夜和舟口镇大致相同外,已无任何舟口镇的痕迹。
“徐元礼。”何霜轻喊道,声音听上去像是别人说的。
水中徐元礼的神情比何霜正常很多,但凭何霜对他的了解,这已经是他最大程度的震惊。只见他在水中回过头去看来路,来路已无任何异常,只是一条平稳的河道,舟口镇那群追踪他们落水的人也再无踪影。此外,现代世界雨夜的景观河,并无其他游客。
“徐元礼。”何霜心中惊惧更甚,攥他手的动作好像变成肌肉的自发记忆,她都想不起来怎么放开。“这是我们那边。”
徐元礼回过头来,何霜惊讶的目光下,他从水中一跃而起上了船,何霜拽他的手自然而然地松开,紧接着,他大步走去船头,拿起船桨。
“掉头。”他说。
第51章 不走
徐元礼将船往回划了许久,何霜前后四顾,越来越确定自己回到了现代。河道雨势未见变化,反而是河里的味道、河水的水质,在两侧河岸灯光照射下,看上去浑浊,闻上去腥臭,与舟口镇的清澈完全不能比。
徐元礼一边划船一边紧盯前方,慢慢将船划到一处桥洞,只是这里的桥是钢筋水泥搭起来的现代建筑,桥上街灯璀璨,往来车流如龙。
何霜沉默,一路小心注意徐元礼的反应,即便她已经冷得不行,还是不忍心打断他的行动。
她猜他现在应该惊惧交加,所思所想所为都是下意识的反应,就由他去释放自己的紧张吧。
船头徐元礼始终站得笔直,船过桥洞时,正好避过一段雨,他转过身看向何霜,“方才——你在发抖?”得益于河道周围各种射灯景观灯的照射,徐元礼很快发现她的异常。
“就、就、真的、蛮冷。”何霜哆嗦着说。
徐元礼立刻改换面朝何霜而坐。“你家在哪?先送你回去。”
何霜手往后一指,“往回走就行,我记得、游船的站点,到站我告诉你,你再停。”
徐元礼没说话,振臂划船。
因他正对自己而坐,何霜察觉到他沿途都在观察河道两侧,不过并非那种少见多怪的观察。
“你在、在记路?”何霜问出心中猜测。
“嗯。”
“你是打算、打算送完我、自己再出来?”
徐元礼闻言看向她,随即,他点点头。
“你好不容易、来到‘那边’,不对,是好不容易来到这边,不想看看?”
“看什么?”
“当然是这边的世界啊。”何霜一口气道。
“恐怕要令你失望,”徐元礼语气极淡,“我一向对那边没有太多兴趣,眼下,回舟口镇对我而言更重要。”
何霜噎住。
顾虑到何霜的身体情况,徐元礼划船速度飞快,两人很快抵达游船停泊的站点。雨夜时分,站点停船较多,何霜在徐元礼的搀扶下离船上岸,徐元礼在她身后走着,不时回头张望,分明还是在记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