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常几点关?”
“八点。”
“……快八点半了,她不会还在那里吧?她衣服和包还在楼下放着呢。”
“这怎么办啊,我马上进手术了,”护士长见怀礼要走,不好意思地说:“怀医生,你要下班的话能麻烦你顺路过去看一眼吗?我再给保安处打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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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业来了电话,傍晚又有几个闲杂人等去骚扰住户了,她家没人,他们让她今晚必须回去处理一下。
亲自处理绝对无用,想都不用想,南烟只能让他们报警了。
警察去了估计都没什么用。
公寓那边她是不敢回去了。
房东这几天也跟陈冰反映了最近的情况,有意把房子收回去。陈冰说他过两天回北京处理这些事情。
南烟知道,自己离被迫放弃不远了。
总有一种世间如此辽阔,她却无处可藏的感觉。给徐宙也发了条消息,还没编辑完手机就关机了。
真糟心。
被物业的一个电话扰的心惊,她在高脚架上一个人呆坐了会儿,轻轻叹了口气,准备继续了。
还没画两笔,头顶的灯突然“啪——”的一声。
灭了。
她头皮一麻,心跳都停了一瞬。
……不至于吧,这么倒霉?
还连续的?
四周寂静如谜,地灯都灭了个干净。应是从总闸切断了电路。
楼下就是诡异的标本丛林,平时从那儿经过就阴森森的,此时更是如坐针毡。身处高处,莫名有点恐高,双腿犹如飘荡在黑黢黢的悬崖边。
“……喂,有人吗——”
南烟克制着不去想楼下有什么,朝空气喊了一声,尾音都发了颤。
只有同样空荡荡的颤音回答了她。
没人了?
刚回来时下面还有人走动的啊?
难道闭馆了?昨天不是这个时间啊。
虽不愿承认,南烟从小都有点怕黑。刚搬进公寓的晚上去怀礼家借了浴室离开,黑漆漆一片的消防通道走两步就脚软,不敢再向下。
最后还是他带她下去的。
这个记忆突然从心底冒出来,又吓到了她。
如抽丝剥茧,他揽着她腰的手掌的温感,力度,他怀抱的香气,落在她额顶一向平稳沉缓的语气。都仿佛昨夜才经历过。
不,昨晚不是。
昨晚她没注意打开了淋浴,水沾到了伤口。疼死她了。
她居然,把他的事记得这么清楚吗。
定了定神,想起哪里好像有个紧急呼叫铃,她没心思想别的了,尝试从高脚架下去,黑暗中,腿都发抖。
一脚就踩空了。
深呼吸一口气,立刻又坐了回去。心如鼓擂。
根本看不到踩脚的位置在哪里。
余悸未了,南烟坐在高脚架不敢动了。
她生得娇小,一条腿踩住高脚架的边沿,微微环抱住自己,缓解着黑暗中的焦虑。
这怎么办啊。
她不会今晚要在这儿待一晚上吧?
手轻轻触碰墙面,颜料已经干了。砂砾的、稠腻的质感在她指尖掠过。一笔一笔,从设计稿到实操,都出自她手。
成就感自然有,而且万分充沛。
就如奶奶替她骂赢了那个挠破她脸的女孩子的家长,回家还给她做了一顿热腾腾的小馄饨。
吃完了,胃暖融融的,还有说不出的餍足。
她还记得自己画了什么纹路,一下一下顺着颜料的纹理描摹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她腿都蜷缩得有点麻了,但渐渐地,也没那么害怕了。
算了,出不去就出不去了吧。
以前总不信福祸相依,有得必有失的道理。现在她信一些了。
出不去了,在这儿待一晚,除了黑暗,可以什么都不用怕什么都不用想。
没办法接近怀礼,用尽心思也撬不开他世界的冰山一角,放弃了这60万她还——
楼下突然传来了阵脚步声。
一层灯光陡然一亮。
南烟眨了眨眼,清醒了一些,还没反应过来又听到有人喊:“——楼上有人吗?”
“有人吗?”
“——还有人在上面吗?”
好像是保安。
谁叫的人?
不多时,脚步声飘到了二层。
进来了两三个人。
其中一个是。
怀礼?
他一袭笔挺洁白的白大褂,看起来还没下班的样子。一手落于西裤口袋,臂弯还搭着她落在儿童画室的外套和包。
打着电话朝她的方向过来,声线徐徐低沉,音质清润,:“嗯,她还没走。”
“……”
他怎么知道她在这里的?
走近了。
怀礼抬起眼,看着坐在上方的她,眉目淡淡的,伸出手:“跟你朋友解释一下是怎么回事。”
朋友?
南烟看他一眼,接过了手机。
还没贴到耳朵上,就是徐宙也炸耳膜般的一句——
“——肖迩居然没跟你说今天正常闭馆?”
他们刚才居然通上话了?
南烟不知他们说了什么,疑惑地看向下方的男人,而他也正用那双好看的眼睛瞧着她。
清俊面容上却没太多一贯温倦的笑意了。
“没有,他下午很早就走了。”南烟腿还有点软,准备下去了,差点没踩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