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经理匆匆招呼店员,抱起她婚纱的后摆再次跟了进去。
不仅整个婚纱店围着她打转儿,尤奕她们跟着在这儿消磨了一下午时间也倍感疲倦。
她进去了,这才有人敢悄悄地咬耳根。
“怀礼从上海回来了?”
尤奕倒是听晏语柔今早提了一嘴:“回来了,今天老晏生日,上海再忙他也得回来啊。”
“——不来陪语柔看婚纱?”
“怎么可能?都要结婚了,婚纱肯定要看呀——”
“……都这个点了。”
晏语柔也心不在焉。
店员们前前后后围绕她整理婚纱,殷切热情地唏嘘称叹,她却始终兴致平平,脸上没多的表情。
期间突然想起临街对角的那个好似正在转手的旧画廊,才冷不丁接了一句:
“——你们,对面儿的那个艺术馆,最近来打听的人很多么?”
女经理有所耳闻,点头:“哦那个啊——晏小姐您别看这儿地段不行,问的人还挺多,人一多,这就得看谁开的价格高了。”
晏语柔这才有了点情绪,“以前那儿干什么的?我看这个开了也没多久。”
女经理知道晏语柔是个阔气的,继续道:“艺廊啊、美术馆啊,换着开,其实挺没新意,修的挺漂亮,但是得给懂的人经营——就跟看婚纱一样,得合适的人穿才好看。”
晏语柔知道对方有意奉承,礼貌一笑。
女经理迎上她这难得的笑意,紧张许久的心情舒缓了,“晏小姐有眼光,如果您有兴趣,懂点生意,那个艺术馆在您手里怎么也都能生财的。”
女经理顿了顿,注意到晏语柔此时明显被夸到了欢喜,冷色一改,便立刻接了话茬:“不瞒晏小姐,我们老板正好和对面艺术馆的负责人有点交情,这些日子向我们打听的客人也很多——”
“——那就麻烦周经理帮我问一下联系方式了。”
晏语柔也给面子,亦自然地接过了话。
而她她前后左右地看过了婚纱,头一次有了主动且切实的笑容:“还是这件好看的,对吧?”
“是的,是的——当然。”
女经理也露出笑容,频频点头。
这时,外面忽然飘来店员甜美亲切的声音——
“先生您稍等,晏小姐还在里面。”
“好,不急。”
男人声线温和清润,一如清潺的泉。
女经理替晏语柔戴着头纱,听到了,笑:“是您先生来了吧。”
晏语柔唇角也不由又扬高了些。唇是娇艳的虾壳红,气色都明媚。她拽了拽裙摆,吩咐道:“这里给我折一下?有点长了。”
“好的。”
“这个头纱我不喜欢,换另一套的我试试。”
“没问题。”
尤奕见怀礼来,立刻打招呼:“——怀礼。”
“不好意思,来晚了。”
不远,男人向各位女伴颔首,为自己的迟到歉意微笑。
亮面灰西装外套搭在他臂弯,上身一件极衬肤色的鸦黑色衬衫,手落在长裤口袋,就往前来。
他于窗边找了地方坐下,店员递来本图册,端上咖啡。
这一下午尤奕她们提着心吊着胆怕他不出现,她们便还要看晏语柔的脸色,此时同他开起了玩笑来:“怀礼,你干脆不要来了,看婚纱这么大的事由我们替你做主好了,也不要语柔跟你结婚了。”
怀礼翻看婚纱图样,视线停顿一二,似乎饶有兴味,“所以选好了?你们看上哪套了?”
“——喂怀礼,我们就开玩笑。”
“当然是没看好啊!”
他于是又笑,侧眸看她们:“我以为我真的白来了。”
“——哪有!”
一众言笑晏晏。
空调不很热,凉风徐徐。
男人修长的手指慢条斯理翻动纸页,始终耐心温和,静静地听一旁的店员介绍业务。
他身上那件衬衫轻薄合度,最上一颗纽扣解开。
干净的下颌与嶙峋的喉结。
看不出已经三十一岁了。
好事一日日地近了。
彼此的朋友们一向最热衷因他与晏语柔的事儿咬耳朵,却如何都没猜到他们如今真的走到了结婚这一步。
一开始所有人都以为是为了哄老晏开心。
可就算是演,如今也越演越逼真了。
男人也许是会改变的。
也许再喜欢漂泊的男人,也会有想要家的一天。
“——怎么这么晚?今天很忙么。”
女人清脆的嗓音划破了此一方的谈笑。
好似压了些情绪。
怀礼霎了霎眼皮。
抬眸。
晏语柔一袭端方典雅的白,伫立不远。锁骨纤细,胸口缀着烫金蕾丝,呼应一湾莹柔动人。
腰身柔软,长纱垂地,摇曳逶迤。美妙不可方物。
女伴们爆发出此起彼伏的惊呼——
“——哇太美了吧,语柔!这是刚才那套的头纱吧——这样更好看啊!”
“太好看了呜呜呜呜!我都想结婚了!”
“怀礼你能娶到语柔也太有福气了!”
怀礼半靠着沙发,眼皮轻抬,上上下下地打量她。
末了在嘈杂中安静地答:“对,今天很忙。”
晏语柔端端地站在不远,婚纱将她整个人的气质都柔软了许多,她好似也不想计较了,问他:“看看,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