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礼的那位朋友来了。
说是朋友,他其实是怀礼在圣彼得堡国立医院的下属,对方进门恭恭敬敬地朝怀礼叫了声老师,二人在客厅进行简单的手术议程。
怀郁果然输了,都快把自己大腿拍红了。
很不情愿地把打火机交到了南烟手中。
本来这一轮儿要换怀礼的那位朋友上场,南烟转头看客厅方向。
他们分坐餐桌两侧,还在交谈着什么。
怀礼与她结了婚,又当了烟烟的爸爸,近年来愈发沉稳了。
这时与身旁人商议文件内容,嗓音徐徐低缓,气势依然翩翩温和,偶尔笑一笑,也十分令人舒适。
南烟蓦然回忆起,他高考结束,她抱有目的心,与他有切实交流的那个晚上,他坐于灯红酒绿人群中。
也是这般令人挪不开眼的。
“——该换人了吧。”怀郁简直迫不及待了。
“再来一局吧,他们还在忙,”南烟收回视线,觑怀郁一眼,兀自开始洗起了牌,“你不会怕了吧?”
“我怕什么啊,来就来。”
这时怀兮问:“你去年不是谈了个女朋友吗?还是前年?我听我哥说过,在北京?还是个女大学生是吧。”
提起这事儿怀郁就来气。
“是谈过,谈了两三个月吧,分手了。”
“为什么?”
“她提的,我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怀郁有点烦躁,“好好的突然就要分手了,本来我还想,当时我哥在冰岛嘛,等我年休了带她来玩儿呢。”
“——哟,”怀兮诧异极了,“你这是动心了?”
“就是,挺喜欢的啊,”怀郁没否认,“哪儿都合适,哪方面都很合得来,突然说分手没音儿了,我都怀疑是不是谁派来搞我的。”
南烟心下沉了沉,没吱声。
顾着摸自己的牌。
程宴北这时也插嘴问了句:“那你没再去找她?”
“找了啊,跟我分手第二天就和别人在一起了,”怀郁说,“不过没事儿,哎,怀兮,你记得咱们在海参崴碰到的那个女的吗?”
“白俄罗斯人?”
“对,我要了她ins。”
怀兮瞧他:“走出情伤了?”
“哪儿啊,你不会以为我一年没恋爱是因为谁吧,我去年忙成狗,我哥生孩子我都没空来。”
聊归聊,还是开了局。
这局挺快,南烟心想最后一把了让让怀郁得了,心底还有点儿惭愧。当时她知道CoCo和他怎么回事,但她什么也没说。
好在怀郁也没难受多久。
怀郁赢了个漂漂亮亮,开心得像个小孩儿似的,还嚷着:“哎!嫂子,你没给我放水吧?”
南烟微笑着摇摇头:“你感觉我放了?”
“我没感觉到。”
此时怀礼和他带的那个高高瘦瘦的实习生过来了。
还很礼貌地叫南烟一声:“师娘好。”
怀礼在南烟身后微微倾了身。他抱着她的外套,轻轻垂眸,唇边带着笑,很认真地问她:“现在走吗,去楼下。”
语气跟三年前圣彼得堡她输给他的那个夜晚无二。
他问她要不要去楼上。
他们非要去做点什么似的。
南烟顺手拿过怀郁输给她的那个打火机,起身,让位置给 怀礼的小徒弟,招呼各位:“你们好好玩儿,我们出去一趟。”
怀郁还跟怀礼开玩笑:“我嫂子如果说她还想玩儿,你在旁边等吗。”
“那当然,”怀礼淡淡看他,“至少要等到你赢她吧。”
真挑衅啊。
怀郁挺不服气:“那你可能要失望了,刚才结束的这局我就赢了。”
怀礼略略思考了下,展开南烟的大衣外套,为她披在肩头,对怀郁轻轻啧笑:“那肯定是她让着你了。”
怀郁拍桌子:“——你就不能替我说句话?”
南烟笑着打圆场:“好了好了,不要吵了。”
怀兮简直吃惊,两边儿望一眼,埋怨他们二人道:“天啊,你们两个男的……都三十往上了,怎么还跟两个小孩子一样?”
然后拍了拍程宴北:“老公,你可不能学他俩斗嘴。太幼稚了,丢我的人。”
程宴北和怀礼的实习生徒弟就只是笑。
怀礼可真觉得自个儿丢了人,更不认为怀郁刚才那把是他实打实赢来的,这会儿懒懒地揽住南烟纤薄的肩,还对怀郁说:“加油啊,我们下去抽根烟。”
“——那我就不能抽?”怀郁扬声。
“你当然不行,”怀礼笑一笑,挺强硬,示意卧室的方向,“烟烟在睡觉。”然后嘱咐怀兮,“看着点儿他。”
怀兮和程宴北两个老烟鬼自己就有孩子,也抽得少了,逐渐身上都没了带烟的习惯。
“我和我老公电子烟可以吧?”怀兮问。
“电子烟有什么好抽的——不怕肺水肿啊?”怀郁又嚷嚷,“再说了,我打火机都给你们了,我抽什么。”
临出门。
怀礼还仔仔细细地给南烟多系了两个大衣纽扣,生怕她着了凉。
三年前的圣彼得堡像是彼此的起点,那一夜她找他借火儿,他还问她要了一支烟。
三年后的圣彼得堡。
他们赢来了怀郁的打火机,两人互相隐瞒着、心照不宣地戒了好久的烟,今天还是头一次一块儿出去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