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莎低下头,手指捏起几枚瓜子壳,放入嘴中。
“……真是什么自说自话说大话的行刑官都有。”
不过……
瓜子,真特么难吃啊。
……
“我好好跟您说话,您真的不认识我了?”
泥泞小道上,秋玹拧着眉蹲在路边面向一个穿着破破烂烂像是乞丐的人,路过的村民纷纷投来或鄙夷或嫌弃的目光,都被两人自动忽视掉了。
“就两天前,您还跟我说过无论新娘说什么都不要相信她呢,那么快就忘了?”
拉琴的瞎子抱着破烂弦琴兀自晒着好不容易出现的太阳。“后生,每天来来往往那么多人,我凭什么一定要记得你呢,再说了,来来往往那么多人,我也不可能每一个都记住。”
“算了,记不记得我没关系,我今天就想来问您知不知道一首贺词?”
秋玹皱着眉,“开头是,‘贺新郎,贺新郎……’没了,我只知道这么两句,您听说过没?”
“后生,连词都记不全,就不要来为难我了。”
“不是,那之前的那句,‘新娘娶入门,福禄寿喜都入门’。我不也是就说了个新娘然后您就知道了自动往下唱了吗?”
瞎子一个劲朝她咂嘴,“什么新娘新郎的,后生啊,我看你年纪轻轻,怎么就开始已经想着终身大事了?真的,这种情况我见得多了,现在是好心劝你啊,趁年轻多走走多看看,不要总把自己拘泥于婚……”
“这样,您会唱什么?”秋玹直接打断他,“把您会唱的有关于婚礼贺词的都唱一遍,我听听总行了吧?”
“现在的小辈真没礼貌!”瞎子猛地嚷嚷,“你把我当什么,啊,卖艺的吗?我告诉你,我……”
秋玹:“我给钱。”
瞎子:“树上的鸟儿啊成双对啊~”
“不是,下一首。”
“一块泥,捏一个你,塑一个我~”
“下一首。”
说出来可能不信,在这个仅存的只剩下六个小时的太阳升起之日,秋玹蹲在往村北去的泥路边上,生生听了一个多小时的阴间琴法。
“不是,您越唱越偏了!”她终于忍无可忍,拍了拍脚下的泥地板。“我理解可能到一定时候了记忆不太好了,但是您仔细想想,行吗?词里面是带‘新郎’两个字的,别扯到什么生的孩子都选驸马上去了行不?”
瞎子:“你这后生要求怎的那么多,那我还在这里给你唱了那么久呢,真没有礼貌!”
“我加钱。”
“为救李郎离家园,谁料皇榜中状元~”
“不是!别选驸马了!成亲,是刚成亲啊!”
“……贺新郎,贺新郎,一贺郎君半生阋墙。”
秋玹愣了一下。
“您再唱一遍,慢一点?”
“贺新郎,贺新郎,一贺郎君半生阋墙,终落了、幸抱得珠璧良缘美娇娘。”
她一字不落地把整句词记在脑子里,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陷入沉思,一时连身边瞎子脸上变动的表情都没有注意到。
贺郎君,半生阋墙?
跟兄弟闹掰了这种事情有什么好值得祝贺的?后半句倒是正常,祝贺新人成亲抱得美人归。
秋玹身边,瞎子整个人像是一块僵硬的雕塑,他慢慢、慢慢地抖着手捡起自己的弦,又开始唱了起来。
n.
第355章 兄弟阋墙
“贺新郎,贺新郎,一贺郎君半生阋墙,终落了、幸抱得珠璧良缘美娇娘。
贺新郎,贺新郎,二贺常棣靡靡颓唐,瞭望眼、茕茕于焰火弥天舞霓裳。”
……
秋玹一路向村北走,沿途在心中反复将瞎子的唱词拆解组合好几遍。
她没有想到的是当时在典礼上那个黑皮司仪的词并不是完整的,在最初的“一贺”之后,竟然还有一句话。
“二贺常棣靡靡颓唐,瞭望眼、茕茕于焰火弥天舞霓裳。”
其实,在知晓了具体词句之后仔细一想的话,这并不难懂。
焰火弥天,指的就应该是当初那个男人一把火烧了左岚的成亲礼堂。那个男人的身份是“常棣”,也就指新郎的兄弟,跟第一句贺词里“兄弟阋墙”的应该是同一个人。
兄弟终日靡靡颓唐,而新郎半生阋墙,最终一个抱得美人归,一个……燃烧于寺庙的大火中?
只是这样的话又跟记忆对不上了。
顾蛇。这个人的身份到底是原本左岚的新郎,还是……那个贺词中出现的“兄弟”?
秋玹一路畅通无阻地抵达谢家,几乎熟门熟路翻墙进了后院祠堂。她绕到后门那扇锁死的窗户面前,抬手轻轻敲了敲。
“江岚景,还记得我吗,我来看看你。”
里面死寂一片,就好像根本没有人存在一样。
“我,考古队的人,阿芙,还记得吗?”
还是没有人说话。
秋玹顿了顿,“我今天来找你是有办法能够救你出去,只要你配合。”
终于,祠堂深处传来淅淅索索的动静,手掌贴着的窗面一震,像是里面有什么人同样把手贴在了上面似的。“你可以救我?怎么救,你们是已经找到出村的办法了吗?”
秋玹:“不是,我可以救你,但不是在今天,而是你的婚礼上。”
“……”里面的人把手放下去,语气中多了些冷意。“呵,到现在了还想说好话哄我?你从我这里得不到什么东西,劝你还是不要多浪费时间在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