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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沈茴回宫。不是她自己回去,不仅接了太后和小殿下,还有被东厂押解回宫的锐王。
原本昨天晚上锐王就会被裴徊光带走。太后震怒,口口声声要今日与锐王一同回宫面圣。
裴徊光笑着答允。
可太后完全没有想到裴徊光竟然用囚车压着锐王,大摇大摆地回宫。
他怎么敢!
百姓驻足,议论纷纷。
锐王从不曾受过这样的屈辱!天寒地冻,他穿着单薄的囚衣,手足都被重重的囚链锁住。道路两旁的百姓对他指指点点……
“裴徊光,你这阉人好大的狗胆竟敢如此对本王!”
锐王双手抓着囚车木栏,将裴徊光做过的恶事,愤恨地一桩桩一件件翻出来翻来覆去地骂。
裴徊光悠哉坐在马背上,但笑不语。骂吧,他早就听习惯了。
不过裴徊光听着听着,发现锐王口中给他按的罪名里,有许多件并不是他做的。大概是他坏事做尽名声太差,那些找不到主的屎盆子也要往他头上扣。
倒也无所谓。
裴徊光笑笑,随手摘了路边的一支红梅,轻嗅。
嗯,香啊。
萧牧站在人群里,望着仪仗簇拥的凤舆。
萧牧望着凤舆上描金的翔凤,想象着沈茴的样子。她可穿了宫装亦或是朝服?那样繁复沉重的华服不适合她。她最是喜欢柔软又宽松的衣物,还要颜色浅些。
萧牧想过不管不顾带沈茴离开。可是他知道,他抛得下一切,她却不会。
他知道,她最是柔软,亦最是坚强。
萧牧压了压蓑帽,转身朝着离京的方向去。
阿茴,哥哥知道你能保护好自己。此去一别,再见时,没有人能阻止哥哥接你回家。
第12章
凤舆中,沈茴摊开手,望着掌中漆黑的小瓷罐。她将小瓷罐拧开,闻了闻里面雪白的膏脂,闻到了淡淡的四月晨露的清香。她仔细分辨,又隐约辨出一点草药的苦味儿。又或者,还有一丁点的玉檀香。
这是今天早上,她临上凤舆前,裴徊光让王来送过来的“药”。
王来的原话:“这药是掌印让送来的。”
她急急让阿夏去问清楚掌印的原话。
裴徊光的原话:“去,把这药送给皇后。”
没有告诉她这是什么药,她也完全不认识。她问了阿夏、沉月和拾星,她们也都摇头称没见过。
“一会儿回宫了,去问问太医不就成了?”拾星说。
沈茴垂下眼睛,将药罐盖好,握紧在掌中。她的眼尾眉间,不自觉地带了几分忧虑。
她……不敢去问太医这是什么药。
都说那些宦人最会折腾人,谁知道这是什么药呢?若是太医说出些……
沈茴抿抿唇,将小瓷罐小心收进袖中。
许是因为盖子已经拧紧了,那晨露的清新和草药的苦都闻不到了,可是她的袖子好像粘了淡淡的玉檀香,让她没有办法忽略。
车外传来锐王对裴徊光不停的谩骂。裴徊光的名字一遍遍飘进沈茴的耳中,她想要忽略都难。
她低下头,视线落在自己身上的衣服。她穿着厚厚的宫装凤服,外面还裹着毛茸茸的斗篷,将整个身子裹得严严实实的。
可是,明明已经穿得这样多裹得这样严实了,当她听见窗外裴徊光的名字时,偏又觉得自己好像没穿衣服似的。
隔着厚厚的棉巾,他微寒掌心拂过的触觉,蛇信游走般挥不掉了,永远都挥不掉了。她默默拉了拉斗篷的前襟,将自己裹得更严实些。
坐在马背上的裴徊光正瞧着刚摘下来的那支红梅,那边囚车里谩骂许久的锐王忽然弯下腰脱下自己的一只鞋,朝这边砸过来。
黑影一晃而过,东厂的人自然接下锐王砸过来的鞋,又恭敬地悄然退开。
裴徊光这才撩起眼皮看向锐王。
锐王早就骂得口干舌燥,见裴徊光终于望过来,像得了回应一样,骂得更起劲了。
“真不愧是断了子孙根的低等狗东西,没有子孙后代需要积德了是不是?丧尽天良!”
王来偷偷去看裴徊光脸色,想着要不要请示去堵锐王的嘴。
裴徊光慢悠悠地抬起了手。
浩浩汤汤的仪仗车队便在百姓驻足观望的正街上停了下来。
沈茴忍了忍,掀开车窗边的垂帘一角,偷偷去看。
裴徊光赶马去了囚车前面,下令:“把囚车打开。”
一阵沉重的铁链撞击声后,囚车被打开了。不过锐王的手脚仍旧被铁链锁着。他不知裴徊光之意,只是看着他就又嫌恶又憎恨,“呸”了一声,一口唾沫吐出来。
秽物吐在挡在裴徊光面前的折扇上,两个东厂的人已经跳上了囚车,将锐王摁倒在地,王爷金贵的脸紧贴囚车里的地面,挤得变了形。
裴徊光神色不变,甚至带着几分浅淡的笑。
他抬手,将挡在他面前的折扇拨开,居高临下地睥着锐王,慢悠悠地开口:“咱家奉了旨意带锐王回宫。恰巧与太后、皇后、小殿下一起同行。锐王如此污言秽语,恐污了娘娘和小殿下的耳朵。只好把舌头割了。”
他说得那样云淡风轻。
“放肆!”锐王大怒,“裴徊光!你有本事杀了本王,等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