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一个万里无云的好天气,沈茴穿着毛茸茸的红色斗篷,骑着踩雪沿着红色的宫墙小跑着。
沈鸣玉在她身边,骑着另外一匹黑色的马。
踩雪很温柔,沈鸣玉的黑马却是个烈性子。这两匹马,是沈霆给她们两个置办的。
卫珖站在逢霄亭,遥遥望着红墙雪白下的沈茴。望见她巧笑嫣然的眉眼,他的眉宇间之间便也染上几许不可能给予旁人的温柔。
她可以吹风可以骑马,可以做许多以前不能做的事情。她再也不需要用那种羡慕的目光望着沈鸣玉。
她不可以羡慕别人,别人有的她也要有,别人可以做的事情她也可以。她羡慕别人,让他心疼。
沈茴回头与沈鸣玉说话的时候,望见了高处的卫珖,她立刻弯起眼睛冲他笑起来。
沈鸣玉好奇地看了一眼,立刻笑着打趣:“小姑姑,他们都说你和皇帝姑父的情特别好!”
那是自然。沈茴垂下眼睛,长长的眼睫藏起眼里欢喜的笑。
·
按照惯例,宫中在新岁摆年宴宴待朝臣。可今年卫珖将年宴取消,让朝臣陪自己家人守岁。
卫渡半年前去了。去时很平和,嘴角甚至挂着丝笑。这样平和地去了,总比上回被卫珖活活气死要好多了。
卫珖陪沈茴回了沈家。
头些年,他为了不让沈茴忧虑,故意找人扮了土匪,演了出戏,从而和沈霆结交,再被沈霆邀至沈家,介绍给沈元宏。
那时候,沈元宏便很欣赏他,每每让沈霄效仿他。
只不过后来他越来越忙,四年多没见沈茴,自然也没怎么与沈家人接触。此时他换了帝王身份,沈家人对他有敬重有欣赏有喜爱。
一大家子老老小小围在一起吃年夜饭。沈元宏开怀大笑,望过来的目光里是赞赏。
卫珖侧首,望向身侧的沈茴。她弯着眼睛在笑,再也不用夹在他与她家人之间失落怅然。
她就该这样。
若这是一场梦,他所求的不过是她的万事顺遂眉眼永远含笑。
不仅年夜饭这天卫珖陪沈茴回了沈家,紧接着而来的正月十五元宵节,卫珖也陪沈茴回了沈家。一大家子的人和和美美地用了晚膳,卫珖与沈茴没带宫人,只两个人去热闹的街市走一走。
一片灯火通明,欢笑声不断。人潮拥挤,卫珖握紧沈茴的。穿过人群,两个人站在高处,望着下方热热闹闹的人群。
“你看那边的孔明灯!”沈茴指过去。
巨大的孔明灯孤零零的摆在那里,欢笑的人群经过,偶尔有人停下,将心愿写在孔明灯上,更多人忙着与身边说笑谈或急着去前面买花灯猜灯谜吃汤圆,并不许愿。
日子苦时,人们往往更愿意向各路神佛许愿。日子好过了,人们忙着生活就许愿这样的事情给忘记了。
卫珖解下月白的棉氅,裹在沈茴的身上。
棉氅之下,他绯衣玉带。
沈茴弯着眼睛笑:“小时候总听说齐帝暴戾,百姓跟着提心吊胆过日子。现在好啦,大家的日子都会越来越好的!”
她转过脸来含笑望向卫珖。她觉得怀光哥哥好了不起,能以一人之力,灭齐复国。
可,复国从来都不是卫珖的执念。
这天下是喜乐安康还是水深火热,他都不甚在意。
但是海晏河清的繁京盛世是她心之所向。
他不忍心她再一次走上那条艰辛的路。她本就病弱,纵使他研出再好的药,她那般夙兴夜寐殚精竭虑每日只睡两个时辰,是不可能长命百岁的。她离世的前一日晚上,还在与臣子商议着通商之事。
那么,我来替你做。
卫珖还记得有一年的元宵节,沈茴穿着太后的宫装,提着宫灯站在檐下温柔望着他。她说:“徊光,自从知道你是卫珖,我原本的盛世梦便不再仅仅是为了天下太平,也是为了你。”
“怀光哥哥,我们去那边看烟花啦!”沈茴拉着卫珖的,欢喜地往前走。
卫珖凝望着沈茴,反握住她的,牢牢握在掌中。
沈茴发现了怀光哥哥一直望着她,她冲他指了指天上的烟火,笑着说:“你看呀!多好看呀!”
卫珖顺着沈茴指的方向抬眼。
绚丽的烟火不停升起绽放,整个黑夜被照耀得绚丽多姿。两个人手牵着,在不熄的绚丽烟火下一直走,一直走。
若这是一场梦,卫珖多希望永远都不醒来。
这大梦一场,不是他的圆满,而是她的圆满。若说有执念,他唯一的执念,只有沈茴。
他对她有愧。因他不能给她的东西太多太多。
盼她好,一切都好。
·
裴徊光在漆黑阴暗的棺木中睁开眼。他偏过头,凝望着身侧的沈茴。每每修炼梵元鬼录,他的周身都萦着一团黑压压的死气。而此时,黑气不见,反倒是一层缥缈的白雾围着他。
他说他是这样作恶多端的人,他不信神明会怜悯他给予他重生机会。
是的,没有哪个神明敢怜悯他给他这样的机会。
因为他自己就是神明。
·
九霄之上,神宫巍峨。
两个小神婢一边踮着脚尖收拾着书阁里的书籍,一边闲聊。两个小神婢眉头紧锁,满面忧愁。
只因如今六界动荡。尤其是妖界与魔界缕缕挑战神界权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