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雪回想了下她的“心路历程”,开始,对林汝清的忽然到来是很反感。所以殷莫愁干脆地说不见他,冬雪内心还小放心了下。后来又因为涉及白阳会案,不得不见,她就故意拖着时间去门口领人,好让孟海英多揍一会儿。
但等见到昔日小御史的那刻,冬雪其实有点惊讶,这人怎么说呢,瘦了,以前眼里的凌冽全不见了,含着泪,一声不吭,任由孟海英一拳又一拳。
真是……弱小无助又可怜。
冬雪刀子嘴豆腐心,她的第一印象是这样,主子会怎么想呢?
春梅:“大多数人其实都是自私自利,一句道歉的话并不会对受害人有什么实际作用,只是加害人求一个心安。道歉,说到底受益的是加害人。林汝清若良心发现深感愧疚,他如果是来道歉的,就好好道个歉——虽然主子已经摆脱过去大步向前走。林汝清么,他道完歉就可以走了。一个读书人,为什么要以这种可怜兮兮形象出现,卖什么惨,博得我们同情,图什么?”
“可是他被追杀,已经走投无路,如果我们都赶他走……”冬雪小声说。
“我知道你喜欢他……”
冬雪骤然被点破,吓坏了,连忙说“我没有”“姐姐不要乱讲”……
“我有不好的预感——林汝清不简单。”春梅满脸愁容,冬雪平日想的没姐姐那么深奥,这时也渐渐有些领悟:“姐姐想说他来道歉、避难,都只是幌子。”
“若是真的避难倒还好,”李非脸色沉沉,“他最好不要另有所图。”
说话间三人已到了西院客房。
春梅对妹妹语重心长地说:“林御史是不是正人君子,你早该明白。”
冬雪不知姐姐话中何意,但受她和李非严肃神色影响,心里毛毛的,于是上前敲门:“林御史,你在吗?我是冬雪,我看你昨天受伤,给你带了药膏。”
里面先安静了下,林汝清好像才反应过来:“哦,等等,等一下。”
该不是刚要起床穿衣服吧,冬雪尴尬地想。
又等了会儿,春梅用眼神示意冬雪,叫他快点。冬雪有些不好意思再敲:“林御史你还好吗?”
里面已经传出急促的回答:“马上就好,再等一下。”接着传来砰砰开窗户的声音。林汝清挥着手,终于将门打开。
“真不好意思啊,嗯,有点闷,开个窗通通气。”林汝清跟他在狗窝时的样子已经完全不同,长发梳整整齐齐,一张脸洗白白的,好像还涂了层细细的粉,把因为被孟海英揍的淤青掩盖住,胡须也剃了,穿了一身干净的布衣。
像一朵惹人怜的白芍药,是标准的男宠姿态了。
李非在江湖摸爬滚打多少年,三教九流、贩夫走卒、奸诈狡猾,什么样人没见过。春梅冬雪好奇林汝清慌什么,李非却早已看出这人和正常男人太不一样。
还带点读书人的斯文,但比读书人多了几分阴柔,瘦瘦的,娇弱的、脂粉扑面像个戏子,却比戏子少了些妖娆。
李非想了一圈,才找到合适的印象——他像个酷吏,低声下气里都透着阴冷。
可他原是秉持正义的御史啊!
冬雪还有些犹豫,春梅已踏步而入,李非只瞥了他一眼,什么也不说,紧随其后。
“嘿,我听说殷帅去皇宫抓养蜂人了,你们没跟去吗?”
林汝清本来有些兴奋的,但话说到一半看见了李非,忽用警惕的眼神打量他:“咦,这位是?”
他在六部街还是有些人脉的,早听说殷帅带了位玉树临风的男人在身边,甚至还将“天下兵马大元帅”的令牌给了他,做起了殷帅特使,还带他赴北漠王子宴会,堂堂正正登堂入室!
林汝清只打量几眼,心一下子揪起来——
论身形、倜傥、气质风流,林汝清完败。
李非走过来,步子稳定,其实他也是百爪挠心的,这种暗中较量,连春梅冬雪都感觉到了,姐妹俩在一旁定定地看着他。李非就这样从正面出现,直到影子一点点把林汝清覆盖,阴影下,林汝清显得更瘦弱,他并没有比李非矮,但论气势,他像一只霜打的麻雀,探寻的目光投向老鹰。
“林御史是吧。”
他说,声音毫无波澜。
冷冰冰、俯视的目光,竟和殷莫愁有三分像。
听说两情相悦的人长时间在一起生活,连表情和语气都会趋近。想到这层,林汝清无端升起一股妒火。
林汝清瞧着“情敌”半晌:“怎、怎么了……”他有些发怵,但对李非的敌意压过了怯意,“外面在传殷帅有个……你就是那个人吧……什么指教?”
李非冷笑。
指教,那要好好指教了,第一条就是不要在这里装弱小。
“我是想当殷帅的男宠,”李非享受着对面人对他身份的误会,嘲笑地说,“看来你还没准备好,连男宠两个字都说不出口吗?”
林汝清:“我……”
“嘘!”
言语上的较量暂停,李非打断他,突然抓林汝清的手,毫不手软地将其掌心掰过来。
林汝清吓坏了,下意识往回抽,李非没让,反而把他抓得更紧,霸道极了。
春梅冬雪更是看得目瞪狗呆,心说燕王殿下这是来哪一出?
“狂妄!大胆!”李非大喝!
因为看清他的手心,怒意上来,将林汝清重重一推,后者立马向后踉跄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