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听见她把孩子弄丢了,确实是又气又急,后来忙着去找孩子也就顾不上生气。这件事她也有错,小满下午闹着要她抱的时候,她该腾出空来抱抱她。
红菱稍稍安下心,“你不生我气就好。”
她就怕明珠生气,就不要她了。
“你快些回房睡觉吧。”
“嗯,珠珠,你也早点睡。”
……
赵识站在依稀昏暗的夜色里,很长时间都没能回过神,深色瞳孔盯着她消失的方向,他慢慢皱起眉头,分不清方才是他眼前出现的幻象,还是真的。
春夜里寒风猎猎,他穿的少,薄衫宽袖,衣襟随风轻晃。男人乌发慵懒束起在玉冠里,一张精致雪白的面庞,如诗如画的眉眼好似覆着淡淡的冰霜,表面看似平静如水,实则紧绷着的下颚和僵硬的棱角已经出卖了他。
他的眼底逐渐泛起一阵不自然的红色,喉结上下滑了两圈,他偏过脸,嗓子沙哑,“刚刚那个人是谁?”
丫鬟回道:“回公子,是孩子的母亲,过来接人了。”
赵识的脑袋有些昏沉,下颌线条冷硬锋利,他握紧拳头,好似发出了骨节错位的声响,他吐字清晰,逐字逐顿,“孩子的…母亲?”
“是。”
“长什么模样?”
赵识怕是自己看错了,夜色朦胧不清昏暗难明,看错也有可能。
丫鬟仔细回想了一遍,也不知该怎么形容,“很漂亮。”
赵识冷眼横过,小丫鬟被吓着了,说话声音也跟着紧绷起来,“眼睛圆圆的,眼尾有颗小痣。”
赵识手中的小银镯被他捏的变了形,咬紧的齿关隐隐约约有血丝渗透,他咽下血腥味,脸上的表情变得相当复杂,漂亮的眼睛里有恨有兴奋,身体里流通的鲜血好像都滚烫的烧了起来。他轻描淡写,“知道了。”
随后,又命令道:“把衙门的人给叫过来。”
知府和今夜值守的捕头都被叫了过去。
书桌上摆着一壶凉透了的茶水,赵识纤细白皙的手指轻轻搭在壶柄上,面无表情给自己斟了杯冷茶,淡淡抿了两口,他面无表情地问:“弄丢孩子的那个人,你们认得吗?”
知府没见过只说自己不知道。
捕头是认得的,他紧张下脱口而出,“漂亮。”
两个年轻的姑娘,样貌都算不错。尤其是他后来见着的那个,光线不好,也看得出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两个人走了之后,他才回过味来,自己到底在哪里见过她。
“有一个和前两年画像上那个姑娘长得有七八分相似。”
男人手里的茶杯被他捏碎了,锋利的刃面割破他的手指,他一点都不在乎,反而冷笑了起来,“嗯”了声。
她果然没有死。
她竟然敢这样欺骗他、玩弄他、戏耍他,甚至还有了个孩子。在扬州藏了这么久。
“两个人开了间糕点铺,生意还不错。她们住在城南的巷子里,平日不大出门。”
赵识没有仔细听他在说什么,他的情绪有些失控,这两年里他总是冷汗涔涔的从噩梦中醒过来,日复一日梦见她,有时候他照见镜子里的自己,都觉得他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形。
他眼睛的血线,越来越深。
……
来日天光微亮时,明珠怀中的小人儿就睡醒了,小姑娘揉揉自己的眼睛,眼神懵懵的,头上有一缕小卷毛翘了起来,很是可爱。
明珠被她闹醒,忍着困倦和疲惫,帮女儿穿好衣裳,轻声轻语地问:“小满,今天早上想吃什么?”
小姑娘乖巧趴在娘亲的肩膀上,软声软气,听的人心都要化了,她说:“想吃豆沙馅的包子。”
明珠抱着她,“娘带你出门买。”
出了巷子就有一条卖吃食的长街,香气四溢。
小满被明珠养得白白胖胖,抱起来很沉,她的胳膊有些酸,但也舍不得将孩子放下来,她走到一家包子铺前,买了一笼包子,有豆沙馅,也有肉馅。
明珠付了钱,又低头看了眼女儿,笑眯眯地问:“小满还想吃什么呀?”
小姑娘摇摇头,“不要别的。”
“好。”
买完包子,明珠也不想在外面多待,正打算回家。小满抱着她的脖子,小小的拇指指向对面的小摊,“风!…飞!…飞飞!”
明珠转过去一看,原来是卖风筝的。
她上回自己做了个风筝给她玩,小姑娘当时只顾着摆弄自己的新玩具,早就忘记了这个会飞的东西叫风筝。
明珠摸了摸她的头发,“回家娘亲给你做一个更漂亮的好不好?”
摊子上摆出来的纸鸢,画的形状都不大好看,用的也是禁不住风吹的纸张,用不了几回就会被风吹烂。
小满点头,刚弹起来的小身子又乖乖趴了回去,声音软软糯糯,“好。”
明珠抱着她回了家,锁好院门才放她下地。
小姑娘迈着小短腿在院子里乱走,平地摔了一跤,愣了好久,然后咧嘴放声大哭起来,抽抽噎噎好不委屈。
明珠看了觉得好笑,将她扶起来,轻轻拍干净她身上的灰,“屁股疼不疼?”
“疼。”
“走路要慢慢走。”
小姑娘装听不懂,睁着双水润的大眼睛看着她,“小满饿饿。”
明珠叹气,牵着她的小手去屋子里吃早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