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祝星深以为然,她也是这么想的。只是条件有限, 能做到的只有让已得瘟疫者集中于一处便于救治。
索性孙县令那里有许多私产,她拿来将全薛郡药铺中的药都买了下来,救一城人目前还算够用。
“咱们该快些想出对策……一来后堂的人等不了, 二来待真正爆发时也好有个应对之策。”老郎中念叨着,额头上往下冒汗,急坏了。
“您别急。”祝星真怕瘟疫还没爆发, 先把郎中给急死了,于是柔柔开口劝道,“瘟疫虽传得厉害,相应的,潜伏期也短。纵然城中此时应有已染瘟疫未曾发病之人,但每日早晚各有衙役挨家逐户上门发汤顺便察看有无异状者。届时爆发,并不会叫人太过惊慌。”
听了祝星的解释,老郎中看上去放松了些。他揉了揉因为紧张而抽搐的眉眼,感激地望向祝星:“多亏了祝姑娘你深谋远虑,将一切安排周到,我等才能在此安心会诊。”
祝星摇摇头:“您过誉了。”她抬手去拿桌上的茶盏,入手一片冰凉,便收回了手问,“对于此疫,诸位可有何见解,尽管畅所欲言。”
青椒和花椒都被她留在客栈。县衙有太多病患,她担心二人一个不慎中招。不过这时候就显示出来不便了,她想喝口热茶都难。
“瘟疫又叫天行时疫,其本在于气乱,或可以治气入手来治疫。”胖郎中开口。
高郎中点点头,又摇摇头:“可今日观病人病状,有一点不知尔等可还记得,病患舌苔非似积粉,而为苔焦。苔焦者并非疠气所感,应当是外感暑邪,伏气于胃。”
众郎中细细回想,深以为然。
胖郎中惭愧:“还是你观察细致,我见瘟疫便想气不顺,是囿于前例了。”
“不,不,是你说气我才想得到为伏气而非疠气。”
“老郎中,你是咱们里医书读得最多的,可知道有没有什么治伏气引起瘟疫的方子?”
老郎中捻须思考:“容我想想。”
其余郎中也思索起若治伏气引发的瘟疫该如何对症下药。
霍骁拎了壶来,给祝星添茶。
祝星抬头望他,笑眼盈盈:“多谢你。”
霍骁沉默地将茶倒好,对她的感谢不置一词,问:“还要什么?”
“纸笔,谢谢。”祝星对他笑笑。
霍骁抿了抿唇,转身为她找纸笔。
“各人感染瘟疫时间不同,用药剂量可有讲究?”韩成一直是记录者,这时候有了疑问便如学徒一般提问。
“自是有的。”胖郎中跟他解释,“但如今大体上没那么讲究,最要紧的是想出能克时疫的方子,量倒是不很重要了。”
韩成若有所思。
霍骁拿了纸笔过来,第一份给了祝星,才将其余剩下的分发给各人。
郎中们议论纷纷。
“若要清瘟,莫若用犀角入药,佐以生地黄、甘草。”
“也不知城中犀角可还够用?”
“水牛角也可代替。”
“还可加黄连、桔梗、栀子。”韩成惴惴的,头一次提议,浑身上下紧张得绷了起来。
“这三味药甚妙。韩郎中,你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高郎中赞他。
韩成被夸赞得不知所措,只会说:“没有,没有。”
郎中们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将方子补全,用的大多是寒性去伏气的药物。
韩成一面誊写一面跟人讨论,很快融入到郎中队伍去,不像下午那个学徒了。
铜板粗细的蜡烛燃了小半支,方子差不多讨论出来了个大概。
“便暂按此方吧。”郎中们传阅了一番韩成听录下来的方子,觉得已差不多。再多,就要交由实践证明了。
最终有效用的方子未出来前一切都只能靠试。
“姑娘,你看看。”韩成拿起方子刚要起身亲手交给祝星,霍骁便过去,直接拿走药方交给祝星。
韩成呆呆地看看霍骁,低头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手心,没反应过来。
祝星捏着方子细细查看,下方的郎中们莫名紧张起来,像是智慧成果等人验收。她一直没做声,不见说一句好或不好,郎中们便觉得是自己做得不好。
“便按此方试试。”祝星终于开口,将方子交到霍骁手中,“让他们按这个方子煎药。”
“姑娘,不需选几个出来试药么?”老郎中斟酌了一下问,语气很和气。
“病患拖不起时间。”祝星冷静地答。
几位郎中一叹,心知她是对的。瘟疫来势汹汹,根本没时间让人试药。
“可这药咱们从未试过,万一有个什么好歹……”高郎中捂着脸,仰躺在椅子上。
可以说全薛郡得疫百姓的性命都系在这张方子上,因而郎中们的压力更大。虽说是尽力而为,可若是结果不好,什么尽力而为都是空的。
哪怕百姓不怪罪,他们也会觉得自己是罪人。
“有好歹,就不用药了么?”少女疑惑的声音在公堂内响起。
郎中们齐齐看向她,听她继续道:“古往今来,哪道方子不是先祖试出来的?神农尝百草,第一个食蟹人,莫不是先祖不怕好歹?如今瘟疫在前,若因害怕万一而桎梏自身不敢用药,那百姓连最后一点盼头也没了。”
几位郎中被她说教得纷纷低头惭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