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以为还需再等小半个时辰。”
舒窈发现沉重的礼裙似乎没有那么难以行动了。
“现在这样时间才正好。但您将他们都遣散了,谁来给我提衣摆?”
她这么说,却是令天道微怔。
“何须考虑如此小事?”
礼服虽然珍贵,却也只是穿一次的东西罢了,下一次便要换新的。
舒窈清洗不便的想法,着实有点用凡人思维揣测仙人了。
但她嘴上素来是不服输的,眼见天道面露促狭,她顿时正色道:“此言差矣。”
天道喜欢听她总是很有创造性的狡辩:“愿闻其详。”
“您以为这只是普通礼服么?”舒窈冷哼,“若是这么以为,便知道您绝然不在乎我了。”
天道平白被扣了好大一顶帽子:“何出此言?”
“除却仪式价值外,这也是大婚时的礼服,如此有纪念意义的事物,便是供起来细心珍藏都绝不为过。您现在这么说,可不是不在乎么?”
天道无言以对,随后不由失笑:“确实是我考虑不周。”
“我就说吧。”
感受到妻子手指传来的柔软温度,即便是被诡辩成功,天道心中也没有半分不快。
即使以妆容修饰,但舒窈的灵气也没有被半分遮掩。
在外人面前,她是温和大气的天后,可两人私下相处时,她仍然是那个灵思激扬的特别之人。
与他期待的未来完全一致。
此时两人已经来到绝云峰的至高处,脚下是璀璨广袤,无限向外延伸的的深蓝色星海,其中碎星闪烁明亮,时不时有流星划过,堪称人间绝景。
“此处是星海,每颗明星均意味着一颗人心。”天道上前一步,“虽然美丽精致,但实际上危机四伏,你切莫小心。不过待一会儿接过天后道果,你今后便能自行出入星海了。”
“好。”
舒窈看到天道抬起手,掌间亮起冰冷白光,随后,星海中安谧祥和的碎星陡然纷纷开始震颤,接着缓慢旋转。无形的力量将星海自中间向两边分隔,直到露出一条宽敞“道路”。
之所以说是道路,只是因为两边均是深蓝色闪烁星海,而中间虚无漆黑,隐约是条路的轮廓。
这种仿佛随时都会掉下去的情况自然很难给人安全感。
天道回首,看清她的表情,便知道舒窈在犹豫什么了。
他并没有揶揄,也没有鼓励她克服畏惧,只是向她伸出手:“将手给我。”
舒窈稍稍犹豫后,轻轻将指尖搭在神祇掌心,随后被对方毫不犹豫地握紧。
天道牵着她,一步步走向星海中央。
在这片空旷广袤的无垠星海中,她并非孤独一人。
感受到身边坚定的存在感,她心中的不安恐惧,因此而渐渐淡了下去。
“我还以为,您会要我独自克服。”
“这句话我应当与你说过。”天道声音温和,“历练你的机会有许多,自明日起便有无数全新的挑战。”
可这条意味着宿命姻缘,终生相许的道路,他认为自己有责任消除妻子的不安。
得到他的回答,舒窈仿佛心中彻底安定下来,没有再追问。
两人于星海中漫步,走到了星海中央。
到了此处,便不再有闪烁明星了,充斥此处的,仅有混沌白雾。
舒窈看着面前几乎有三人高的青莲:“这便是混沌青莲?”
“嗯,亦是我诞生的原初之所。”
天道乃是混沌青莲应劫分出的一颗道种,他是注定拯救人族的英雄,因此于人心星海中成长,是生而知之的圣人。
“若是我的道数将尽,此处亦会诞生出下一颗道种。”
舒窈是他的妻子,因此天道毫无隐瞒。更何况,他也并不认为这是什么无法言说的隐秘。
……
但舒窈闻得天道最后一句话,却心头剧颤。
道数将尽,便会诞生下一颗道种来终结天道时代。
道种可以理解为天道这样的存在,亦可理解为新神。
莫非……莫非她便是那终结天道的劫难?
望着面前古拙青莲,舒窈心中油然而生巨大恐怖。
何为命数?何为宿命?
这大概便是命运。
她分明不想天道陨落,只是想回家,因此做了一切能够让天道有防备的事情,表面看上去也确实有些成效。
可到了最后,她还是会来到这里,还是会成为那个向天道举起叛旗的人。
舒窈越想越是有理,某一刻,她几乎想要逃跑。
“关于你的道果,封后诏书中已经说得清楚,我便不再赘言。”天道自混沌青莲中,取下一颗莲种,“吸收这枚道种,你便算是初入道统,日后在体内逐渐孕育道果便是。”
这是相当温和的方式,其实也有别的法子,但由于道种与他同出一源,能令两人更加亲近,是以天道难得存了小小私心。
但舒窈此时只庆幸妆容足够艳丽,不至于令天道看到,她此时面无血色的模样。
心脏沉甸甸的,如同吞了铁块进去。
可她必须接受这枚道种。
她没有任何理由推脱。
“好。”
她轻轻应道,随后自天道掌中,去过了那枚莹绿色,仿佛玉石般的道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