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阳斋和他一样的不在少数。
彻底丧失意识之前，罗子固唯一的心愿是同学之间互相宽容，醒来后千万不要在他面前再提这件事，就像沆瀣斋和飞泉斋非常有默契地三缄其口一样。
这样，他们还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虽然身体痛苦，但至少精神会得到抚慰。
但他忘了，他们今天，和昨天、前天不同。
昨天和前天的惊照，只能简简单单地将眼前的画面凝固成一张图片。
而今天的惊照，能够将眼前的画面保留下来，能够保留下一切，动态、声音乃至阳光与尘埃。
罗子固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前院草地上，抱着他们斋的守门兽。
一只雪白的、单纯可爱的、毛茸茸的兔子。
它向来是柔软温和的，但现在，正惊恐地用后腿蹬着罗子固的脸，试图逃离他令人窒息的怀抱。
罗子固松开它，茫然地站起来。
正阳斋已经不剩什么人了，已经是午饭时间，大多不是去芳馔堂，就是回寝舍了。若是往常，这个时辰肯定大部分人都在芳馔堂，但今天对于正阳斋来说是黑暗的一天，他们暂时没脸见别的斋的同学。
药课的先生还在斋室，一位服用了缥缈丹的学生正抱着先生的腿哭，边哭边呜呜说你瞒不过我的眼睛你是天魔，我要杀了你，把我身上的禁咒解开，我站不起来了……
罗子固满头大汗，匆匆把自己课桌上的东西收好，向先生点头示意后飞奔离开。
他回到东舍，自己的院子，自己的屋子，安全感一下子将他包围，他松了口气。
打开幽玄玉想要消遣一会儿，至少度过不愿回想难堪往事的上午——虽然被缥缈丹控制的那段时间他没有记忆，但他也不想知道他那段时间都做了什么。
罗子固从乾坤袋中拿了些之前在芳馔堂囤的糕点吃，先刷了会儿论坛，催催樱姐出新游戏，然后上微言，看他关注的上君们有没有发新的言论。
一刷新，主页一时间都被陈此夜师兄刷屏了，他记录的是他所写的秘境游记的进度，等全部写完校正后，会慢慢放上来给大家看。
除他之外，就是蛮霓上君询问有没有愿意和她学刀法，若愿意拜她为师的，她在望州江照林等候。
罗子固给蛮霓点了个赞。
他倒是想学，但他身在云山，去不了望州，更不可能放下云山学业拜师蛮霓。
也许等再过两年多，他考不上天玄地黄斋，就能去找拜师蛮霓上君了。
逐渐的，罗子固忘却了上午种种。
直到他刷完微言，重新上论坛时，发现了一个帖子。
[闲聊]惊照新出的用法太好玩了，精准记录正阳斋某少年食用缥缈丹后的场景
楼主：[微言截图]
罗子固颤抖，不愿意相信，但是他没办法不相信，截图上的那张面孔，他再熟悉不过——因为是他自己！
这个帖子被人笑了一百多楼了。
还有人回复“去微言看看吧，你会回来笑的”。
罗子固天人交战，没多久，还是打开了微言。
他按照关键词搜索到那条微信，点开它的时候手指头都跟中了毒似的在发抖。
画面动起来，他的声音传了出来。
“呜呜呜呜女儿，别怕，爹一定带你逃出去，别怕啊女儿，别乱动，这里可是魔渊！都是魔族，到时候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听爹的话……”
罗子固看见自己护着白兔，一路从后院闯进斋室，再跌跌撞撞跑向前院。
有清醒的同学想拦他一下，他一胳膊把人撂倒，正气凛然道：“魔头！我今日不愿我的宝贝女儿见得血腥，故而放你一马，若有下次，必将你五马分尸！”
倒在地上的同学：？
别的同学：噗哈哈哈。
画面在晃动，似乎拍摄的本人也在笑。
罗子固绝望地退出视频。
他被子蒙头，咬住被单，呜呜地想，这下真的没脸见人了，下午的课逃了吧……
不行，下午是剑课，逃课等于死。
*
论坛。
[闲聊]我朝霞斋的，明天药课，朝霞斋的学生请进
楼主：此时乃是正午时分，一想到明日药课，我却遍体生寒，如今我只有一个想法，占据了我全部身心，那便是——朝霞斋众生，我提议，我们定一君子协议，不论明日先生的丹药会导致何种症状，不论不幸中招的学生多么令人发笑，请务必手下留情，别用惊照留影。
罗子固点进去，发现许多都回的“可”。
他恶向胆边生，点进去先回不可，然后噼里啪啦说明，每个人有使用幽玄玉的自由，想照就照，为何要听你命行事？
楼主：？你是正阳斋的吧？
罗子固：……
朝霞斋的其他学生回道：我懂，正阳斋可怜，如此恼羞成怒，只更令我等扼腕叹息。诸位，咱们朝霞斋，万万不可重蹈正阳斋覆辙啊！
罗子固郁卒。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对此，樱姐出面，颁布规则：发布类似视频在微言这样的平台时，最好能得到本人的同意。
有人问：如果对方不同意，我硬是要发怎么办？
唐樱悠悠回复：修真界的道理，是看谁拳头大。你掂量掂量受不受得住那人一顿打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