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童委屈的哼唧声远去了,桃夭甩甩手腕子,道了声“可惜”,扭头就走。
“回来!”楚离这一声喊得有些气急败坏,“没让你走。”
桃夭转身,挑衅似地说:“仙尊想处置我吗?”
楚离扫过她的手,因用力过大,两只手虎口都裂开了。
他垂下眼,说:“躺到床上去,你身上的裂痕也要修复。你刚才那一下……是想证明你的实力,说服我让你参加大会?”
桃夭盯着床榻上方的承尘,反问道:“你说呢?”
她是真的想杀了他!
楚离闭了闭眼睛,面上竟出现些许痛苦的表情,但转瞬就消失了,待他睁开眼睛,脸上依旧是惯常的没有表情的样子。
把她从地府领回来那日就知道的事情,他早该接受的事实,现在又痛苦个什么劲儿?
楚离嘲弄地笑笑,自己都觉得自己奇怪。
桃夭全身笼罩在淡青色的光晕中,身上的伤痛慢慢消失,只觉自己窝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中,浑身上下惬意无比,便慢慢睡着了。
楚离肩膀微塌,带着几分疲惫踱到西窗前坐下,拿出那个木头小人继续雕刻。
这块仙桃木也是五百年的,估计同样用不了多久,还得继续找,天虞山的东西已是极其难得,若要比这里还好,只能去昆仑山了……
他为她再三破例,为她得罪同门,为她遍寻良木,花无数心思想化解她的怨气,可她呢?
胸口的闷痛又来了,又恨又气,苦涩酸热一股脑涌了上来。楚离突然愣住了,难道这就是付出得不到回报的感觉?
窗外虫声渐歇,楚离僵坐片刻,从书案最下头找出一个小册子,勾勾画画直到东方泛起鱼肚白时才停手。
看了看床榻上熟睡的桃夭,楚离叹息一声,拖着僵硬的脚步悄悄出了殿门。
桃夭这一晚睡得很香,翌日起来,已是日上三竿。
屋里不见楚离的身影,八仙桌上放着一个青布包袱,在灿烂的阳光中静静泛着青色的冷光。
桃夭忽然意识到这是什么东西,心头突突乱跳,三步两步扑到桌前,可越急越解不开,足足折腾出一身细汗,才算解开那死疙瘩。
果然是龙鳞甲!
桃夭把它抱在怀里,脸紧贴着鸦青色的龙鳞,口中不停喃喃自语,可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龙鳞甲应是刚从摘星池取出来,还带着潮气,散发着淡淡的水腥味,有点好闻。
桃夭忍不住想,或者这就是那条龙身上的味道。
龙鳞甲感受到她的气息,光芒更胜,如珠落玉盘般一阵脆响,片片龙鳞绕着她盘旋几周,旋即一顿,隐去了。
旁边还有一个小册子,桃夭随意翻了翻,上面有图有字,分门别类详细注明了天虞山各种仙法,并用朱砂着重勾出几种法术。
看字迹是楚离写的。
桃夭把册子揣怀里,打算请莫洛看看有没有问题,再照着修习。
刚出栖霞殿不久,就看见四个天虞山弟子押着柏仁往后山的方向走去。
桃夭顿时起了疑心,如果说赶出天虞山,那也应该去前山山门处,去后山干什么?
再看柏仁,捆仙绳都用上了,绑得结结实实的,口中还勒着横木,嘴角滴滴答答地往下滴血。
倒像清理门户用私刑。
她与此事无关,本来想一走了之,然而柏仁回头看了她一眼。
没有惊恐,没有求救,柏仁的眼睛在得意地笑,那副表情似乎他才是胜利者。
一个弟子狠狠给了柏仁脑袋一下,喝道:“老实点!”
柏仁狼狈地摔了个狗啃泥,不过口中的横木却掉了,他冲桃夭张大了嘴。
桃夭发出声短促的惊叫,柏仁的舌头被割掉了!
但她分明听见柏仁的声音:“这里的人不值得信赖,明天他们会像对我一样对你。”
那个弟子慌忙要堵他的嘴,可柏仁大笑着说:“你们怕我揭发更多的人服用禁药,所以让我不能说话。”
谁也想不到他还能说话,众人吓坏了,一时间个个面如土色。
“你们害怕了,你们这些习惯从高处俯瞰世界的仙家,也会害怕?”
柏仁桀桀的怪笑声,不知怎的让桃夭想到幽都幻林的那道黑影。
桃夭后退一步,那四人的呵斥声和踢打声的间隙中,柏仁的狂笑声清晰无比地透出来。
“你们自以为对万物都有生杀予夺的权力,你们说谁下贱邪恶谁就下贱邪恶,你们高高在上,你们志得意满,你们自诩比肩神明,你们认为对我们的侮辱和伤害一样闪着神圣的光芒!”
“可你们忘了,你们不是神……”
柏仁双臂一挣,捆仙绳竟然从他身上脱落下来,吓得那四个仙门弟子吱哇一阵乱叫。
不过这一下也耗尽了柏仁全部气力,他从地上挣扎着站起来,摇摇晃晃,诡异地笑着:“真正的神明就要回来了。”
他看向四人身后的桃夭,张开了双臂。
那四个人太惊慌了,误以为他要袭击他们,各种符咒、法器、长剑短刃,呼啦啦抛过去一片。
一顿狂轰乱炸之后,柏仁毫发无损。
刚才还明媚万里的晴空渐渐黑了,层楼叠嶂的乌云镶着金边一层层从西边涌过来,沉甸甸压在天虞山顶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