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江樵说:“你是怎么做到在爸面前收敛对阿远的不满和脾气,我就是怎么做到不表现出害怕的。”
杜允慈脸一垮:“你在打趣我?”
蒋江樵轻轻摇头:“是在心疼你。”
“你别说了,我又会想哭的。”杜允慈低垂眼帘遮掩眸底的黯淡。她这段时间快成哭包了。她不该是这样的。
“对不起。”蒋江樵道歉,“是我不好。”
外面的枪炮声明显变得密集而清晰,好似距离变近。
杜允慈紧张极了,绷起神经去刚刚离开餐桌的杜廷海。
杜廷海正和人讲电话。
管家倒是当先踉跄地跑进来,通知听差从街上带回来的最新消息:山贼破城了!
杜允慈大惊:“怎么会这样?”
且不说山贼的实力如何能和苏家正规军队出身的士兵们抗衡,就人数上,兔子山上的山贼难道比苏家的士兵多很多吗?
“苏家驻扎城外的士兵没有来支援吗?”这是最大的问题。养兵千日用在一朝,全城人必然都和杜允慈一样,在此之前都在等着城外来支援,并不认为山贼能打得过苏家。结果却这般出乎意料。
杜廷海此时挂下电话,告知:原来苏司令早在夜里山贼攻城之前就遭到暗杀,只是苏家为了稳定军心死守住了消息;但苏大少昨天下午得了苏翊绮的行踪线索领兵出城去,到现在也没音讯,恐怕是中了调虎离山计,城外的军队最开始是无人去调配,之后没动静就不清楚是起了内讧还是已经被收服;而即便军队赶来支援,他们的装备也无力支持他们与山贼打持久战,因为苏家的秘密军火库不知怎的竟被山贼窃了。
杜允慈听愣了:“这……还是山贼吗?”
她的怀疑正是杜廷海和城中其他一些大户的想法:“普通的山贼可做不到这样。”
两件事是毋庸置疑的:第一,霖州城内有“山贼”的内应;第二,苏家出了内鬼,或者“山贼”打入的奸|细。
杜廷海还揣摩,苏翊绮的逃婚正是“山贼”的手笔。
苏家不是败在“山贼”手里,是败在了苏翊绮身上。
甚至杜廷海猜测,苏家的内鬼就是苏翊绮。
杜允慈根本消化不了,凭借对苏翊绮的了解,她下意识为苏翊绮辩驳:“不会的!Lily做不出这种事!她只是不愿意嫁去江西而已,不至于害自己的家人。应该只是‘山贼’得知了Lily逃婚这件事,加以利用罢了。”
杜廷海此时无暇和她讨论细枝末节,他现在要忙的事情非常多:“霖州城又要易主了。”
杜允慈听言浑身一僵。
这就易主了?
那岂不是她噩梦里的内容又一部分成真?
杜允慈猛地望向蒋江樵。
蒋江樵接收到她异样的目光:“怎么了?”
“没什么。”身体的本能反应却比杜允慈的回答诚实,她无意识拉开和蒋江樵的距离,急急拉住杜廷海的手臂,隐晦提醒:“爸爸,你还记不得我说过的那件事?”
杜廷海轻轻拍一拍她的手背:“爸爸记得。等我先去处理事情,过几天我们再谈。”
杜允慈忐忑点头:“好。”
本该是热热闹闹的除夕,整座城却家家户户闭门不出,毫无过新年的气氛。街上除了尸体,只有刚刚入城的“山贼”追捕原先驻守城内的苏家残兵,偶有枪声。
苏家当年入主霖州城时,杜允慈人在上海,因为记挂父亲的安危夜不能寐,事后她才知道父亲和舅舅原来报喜不报忧,都没告诉她苏家士兵曾经一度闯入家中打砸闹事。
杜允慈很怕如今的霖州新主也干出一样的事,毕竟只要顶着个搜查苏家余孽的理由。
枪声在大年初二便消绝,但大街上巡逻着霖州城新主的士兵。
直至初十那天,杜廷海收到请帖,要他正月十五上门共庆元宵。当然,不止杜家,霖州城其他有名望的人家皆受邀。
也是当天,杜廷海正式出了门。
杜允慈则仍在小楼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通过恢复发行的书报了解外面的时局。
这位新督军倒是个高调的主,明明才入驻霖州十天,仿佛已经完全不担心遭苏家余孽反扑或者其他地方的军队趁着他还没站稳脚跟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攻打过来,堂而皇之地通过《霖州日报》的采访,向全城百姓简单地介绍他的基本信息,并承诺一定会比苏家做得更好。而他保障全城百姓安全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兔子山上的山贼成功招安。
此举等于间接告诉大家,他和曾经兔子山的山贼关系匪浅。
所以他在报纸里说他从前只是在乡下给人当雇工、为了生计出来闯荡才机缘巧合入了伍当了兵,杜允慈认定他根本没讲实话。
噩梦之后杜允慈不是没想象过新督军会是什么样,独独未曾料到他如此年轻。看报纸上的照片最多三十岁,相貌还有些周正。
年纪轻轻泥腿子出身完全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就这么攻下一座城圈地为王,不仅惊了霖州百姓,也成了传奇为各地所知。连大表姐都亲自打电话来向杜允慈打探虚实。
杜允慈倒怀疑他这个位子能坐稳几日?她觉得有这么位看起来不牢靠的督军,霖州城简直要成为各家军队眼里的肥肉,日子怕是过得不会安稳。
而因为她从未从噩梦中获知新督军的情况,现实也她的努力下发生了一些变化,所以她现在根本没办法确定,这位新督军是否和梦中是同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