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良当初愿意还留着这些昔日苏家的下人,不过是他们更熟悉苏翊绮, 希望他们把苏翊绮伺候好, 如今情况既然变成这样, 查良觉得他们也根本没什么用了, 不如换成他更信任的。
手下来禀报说苏翊绮醒过来了, 正在找他。
查良即刻前往苏翊绮的卧室。
苏翊绮苍白如纸的脸上又铺上早些时候那种无生可恋的暮色, 而她也并非是要和他好好说话, 只是要求, 放了他们。
查良微眯眼,轻轻抚摸苏翊绮的脸:“孩子没了, 你一点不伤心一点不难过?”
苏翊绮眼角滑落细泪:“我一个人背负罪孽就够了。”
查良的手指停在她的下颌,盯住她几乎咬坏了的嘴唇,想到丫鬟说苏翊绮明明早就见红了痛得死去活来去却一直强忍着,他不由加重指头的力道。
苏翊绮默默承受没有吭声。
查良到底还是没一会儿就松开了, 愤愤起身。
走出去的时候, 鞋底不小心踩到了掉落在床边糕点。
他认得出,那应该是杜允慈最近总给苏翊绮带的西洋蛋糕,不知道为什么这种时候会出现在这里。
不过倒提醒查良忽略了杜允慈。
回头看了一眼苏翊绮,查良示意下人把地上踩坏的蛋糕残骸收拾起来,然后查良去重新提审丫鬟, 问她掉在地上的蛋糕是怎么回事。
丫鬟说那的确是杜允慈之前带来给苏翊绮吃的,因为分量比较多,苏翊绮吃不完,所以把剩下的分给她和映红二人。但分给她的那份她没舍得吃完,又切了一半先放起来。傍晚见苏翊绮又没胃口吃饭,她想起一小份蛋糕,去拿了要给苏翊绮,怎料发现血从苏翊绮身上盖着的被子下都渗透出来,蛋糕是彼时惊慌之际没顾上而掉的。
查良暂且对此没回应什么,只让大夫去看看蛋糕残骸。结果大夫发现蛋糕中添加了芦荟,而芦荟性寒,是孕妇碰不得的食物。
“你可确定?”
“督军大人,小人万万不敢撒谎,虽然这糕点的栗子味特别重,但小人还是能尝出其中的芦荟,芦荟可是一味中药,小人行医半生,不会认不出来。
丫鬟难以置信:“不可能的督军大人!不可能是杜小姐害我们小姐!杜小姐是我们小姐最好的朋友,没理由做这种事!不会是杜小姐!”
查良心下冷笑。杜允慈怎么可能是在害苏翊绮?她就是在帮她!
拳头重重一落几面,几面上的茶盏被震得嘭地跳起一下,里头的茶水四溅出来。查良心中本就在拿捏有一件事要不要做,现在他毫不动摇地下定决心,立马吩咐副官去办。
这一夜杜允慈同样没个消停。
不过是在睡梦中。
她两手撑在蒋江樵的上身两腿骑着他摇动腰肢娇娆如水蛇,嘴里源源不绝荡漾吟叫,亮如白昼的灯光清楚地从镜子里照出她脸上失了智丢了魂般的迷离神情。
这又比上一回梦见自己主动迎合蒋江樵更进一步地令醒来之后的杜允慈感到羞耻。
她根本不相信那是自己,不相信自己会对噩梦中的那个蒋江樵如此这般。可如果不是噩梦,那就是春*梦,她也还是羞耻,怎的自己内心深处难道深深地渴望和蒋江樵行鱼*水*之*欢?
不不不,无论哪种杜允慈都坚决否认。
这次的梦一定是因为睡觉之前被灌输太多露*骨的行*房之事。
“小姐,我没见过比你更漂亮的新娘。”
映红的惊叹拉回杜允慈的思绪。
杜允慈敛目凝睛,发现设计师已经帮她将头纱也戴好。
她也忽然有点不认得此时此刻镜子里的女子。
鬓若堆鸦,白肌似雪,眉如远黛,唇比樱桃,玉颜光润,转眄流精间微有秋波澹澹,盈婉几分娇羞。
杜允慈嗔映红:“你才见过几个新娘?”
二表嫂从旁艳羡:“我和你二表哥当初结婚,要不是家中长辈不肯,定也是要办洋人婚礼。”
杜允慈轻吐舌头:“你瞧我浑身白兮兮,头上还顶白纱,我爸爸其实意见也很大。”
“可不是太任性?”舅妈握住她的手细细端详她,不禁红了眼眶,“钰姑都要嫁人了,你姆妈泉下有知,定然在不舍。”
杜允慈被她惹得双眸发烫,假意急眼:“舅妈你诚心不让我当个漂亮新娘。”
二表嫂赶紧笑:“是啊是啊,妈,大喜的日子。”
舅妈抹了抹眼角,从盒子里取出红梳子,站到杜允慈身后:“你学洋人的婚礼,咱们老祖宗的一些规矩也不能丢。来,舅妈替你姆妈给你梳头。”
梳子隔空,虚虚地从杜允慈的发顶上方慢慢往下划至她的发尾:“一梳梳到尾。”
然后重复第二次:“二梳我姑娘白发齐眉。”
再第三次:“三梳我姑娘儿孙满堂。”
“……”
霖州的唯一一座教堂为了迎接霖州公学开春的首次招生,去年秋天开始修缮,因为先前查良的攻城,暂停过一阵,导致原定工期延后,目前尚未竣工,无法使用,所以婚礼放在维斯饭店的宴厅。
婚礼场地缀满鲜花,是杜允慈亲自确认过的布置,之于她而言并无惊喜。满场全是人的场面她也见识得多了,所以由映红和二表嫂帮忙牵着披至地上的头纱出来时,杜允慈也毫不怯场。
可当发现打领结穿西装的蒋江樵目不转睛注视她,杜允慈突然变得紧张,紧张地不由抓紧手里的捧花,也有些不知所措地错开眼神不与他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