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一颗人头。
容卿闭着眼睛,维持着那个动作,眼泪忽地无声坠落,良久以后,紧闭的双眼才微微颤动,她慢慢睁开眼……
容卿睁开了眼。
眼前是床架上的承尘,亮丽的绯色晃得人难受,她眨了眨眼,慢慢接受白日透窗照射进来的光亮,然后坐起了身。
原来是梦。
容卿伸手摸了摸脸,触碰到一片冰冷,是湿湿凉凉的泪意,嘴里发着又苦又咸的味道。
她方才哭了,可是到底梦见了什么,她却一点也想不起来,只知道自己很难过很难过,即便醒来了,也揪着心疼。脑中骤然又传来那种刺痛感。
缓了好一会儿,她听见有人挑帘进来的声音,似乎怕吵醒她,那人踮起脚尖来,蹑手蹑脚地走过来,容卿按了按额头,伸手把床上的纱帘掀开一角。
“青黛,我醒了,不用这么小心。”
刚走进来的人脚步一顿,神色有些愣怔。
容卿像是没发现似的,双脚踏上脚踏,穿着单薄的中衣,乖巧地坐在床上,朝她身前的人招手:“青黛,给我梳妆。”
像她说过无数次地那样熟练,神色依然没有什么异常。
烟洛皱了皱眉,快步走过去,屈身跪在容卿面前。
两人明明已经目光交接,眼前的人却丝毫没有发现自己言语中的不妥——她没发现自己认错人。
“县主,奴婢是烟洛。”烟洛面容平静地看着她,轻声说了一句。
“烟洛?”
容卿呆滞地跟着她念叨一声,忽然觉得头像针扎一样疼,她赶紧扶额,闭紧双眼,脸上
满是痛苦之色,难以忍受地发出浅浅的呻/吟声。
“县主,县主!”烟洛一惊,察觉到她是真的不对了,又想起那日县主满脸戾色地喊她“滚”,更加确定这不是巧合。她一边回头喊人,一边把她平放到床上。
容卿蜷缩着身子,感觉到疼意浪潮一般时涨时落,呼吸都不能平复,但是这种感觉并没有持续多久,直到最后一丝刺痛淡去,她才睁开眼,一把拉住烟洛的衣袖。
“我刚才,喊你‘青黛’?”
烟洛神色复杂,轻轻点了点头:“青黛……是谁?”
容卿的视线从她脸上移开,落到了空处,眸光隐隐颤动:“是我以前的贴身侍女。”
烟洛垂了垂眼帘,不用再问了,既然县主现在独身一人,那个叫“青黛”的人,多半是已经死了。
“县主这两日有些不对劲,不如来找个太医看看吧。”烟洛抬起眼,认真地询问她的意见,寝殿里马上跑进来几个宫婢,是刚才听到烟洛的呼叫声才进来的。
容卿将视线收回来,淡淡地道了一句“不用了”。
烟洛见容卿已经恢复了神志,瞥了一眼赶过来的宫人们,背对着她们说道:“县主已经没事了,你们都退下吧。”
“是。”
等人都退下了,容卿才坐起身子,有些疲倦地撑着额头:“是我这两日太累了吧……”
自言自语之后,她又吩咐烟洛:“太医先不用找了,你去奚宫局给我抓些安神的药来……”说完又顿了顿,“哎,这里是赤阳宫,我又忘了。”
烟洛忙道:“宫里也有奚宫局的,赤阳宫寻常设置都和安阳那边无二。”
容卿顿了顿,有些恍惚地笑了笑,好像因为发现了一点相似而心中稍安一些。
烟洛起身要去抓药,刚站起来就又被叫住了。
“等等,”容卿看着她,“今日是什么日子?”
烟洛转过身,以为她只是随口一问,也没有迟疑便回答道:“今天是九月九,重阳节。”
容卿一下子想起了自己刚才的梦境。
她长长叹息一声,有些彷徨地看着自己的手指:“原来是重阳节啊,诲哥哥的生辰到了……”
她又仰起头看向烟洛:“你去哪里寻一坛菊花酒吧。”
月华初上,稀疏
星辰散落夜空,像是聚集了无数人的思念和寄托,含情脉脉地述说着情意,山顶上,有人两手执着杯,长身而立,衣摆随风而动,背影瞧着有些孤寂。
他一手高举过头,对着星空高声喊了一句:“敬大哥一杯酒——”
清冽的嗓音传了出去,带来几声回响。
“生辰快乐!”
说完,他仰头灌了下去,又将另一只手拿着的酒杯,向下倾倒。
清酒洒下,皆入了泥土中,阵阵酒香飘了过来,但是没有人回应,也没有人会回敬他一杯酒。
他等了很久,都没有。
最后,他将杯子一扔,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烟洛从奚宫局回来后,神色较走时有些不同,沉着脸脚步匆匆地回到含湘殿,进去之后便将手上提着的药放到桌子上,款款行到离间。
容卿听到动静放下手头的书,目光挪到烟洛空着的手上:“菊花酒呢?宫中没有吗?”
烟洛摇了摇头,两手交叠放在腹下,低声道:“皇后娘娘请去一趟玉照宫。”
容卿怔了怔:“你怎么知道的?”
“路上正好碰到娘娘的人过来通传。”
“可信吗?”
烟洛抬了抬眼:“县主不必这么紧张,娘娘的心腹奴婢都识得的。”
“不是,”容卿摇摇头,眼睛紧紧盯着她,“我是问你可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