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跛子大概是好几年前来的村子,来时腿脚便跛了,没人知道他叫什么,也没人知道他究竟是从何处来的,腿又是因何而跛。只知道他没有家室,没有亲人,每日里就在各处蹭酒喝,每日都会被撵出来,嘴里还总发疯似地喊着:“我可是御前带刀侍卫,你们这帮杀千刀的,竟敢如此对我,迟早得完!”
“哟,今日又没讨到酒喝,要不要喝碗凉茶啊?”老板好笑地瞧着他狼狈的模样,扬声问道。
跛子转头看向凉茶摊沉思片刻,寻了个位置坐下,大手一拍桌子喝道:“上凉茶!”
老板摇摇头将凉茶端到他面前,用一种怜悯的目光看着他问道:“今日怎么转性了,竟然喝凉茶了。平日里不是最瞧不上?”
“你懂什么?”跛子斜睨他一眼,“喝你的凉茶是给你面子。”
老板嗤笑一声,也不跟他计较,转头跟旁人说起话来,聊的正是太后寿辰的事儿。
“太后寿辰那日你也没进城瞧瞧?可热闹了!戏班子多,平日里没瞧过的新鲜玩意也多。”樵夫比划着,竭力想表达一下激动之情。
“那几天家里有事儿,没去成,可惜了。”老板遗憾地叹了口气。
跛子在一旁听着,不屑地轻哼一声:“太后寿辰算什么,我可是瞧过更壮观的!”
老板敷衍地附和:“是是是,你可是御前带刀侍卫,有什么没瞧过的!”
樵夫却是上了心,转头问道:“你说你是御前带刀侍卫,那你可瞧过太长公主的模样?”
跛子一愣:“你说什么?”
“太长公主!”樵夫重复道,“就是当今圣上的亲姑婆啊!你不是御前带刀侍卫吗?应该是见过的吧。你讲讲太长公主是什么模样的?”
跛子还是发呆,像是傻了一样。
樵夫就接着说:“我那日进城,就差一点就瞧见太长公主的模样了。唉,可惜她没下马车。听闻她在宫外安了府,要不是我这几日忙,没能进城,不然说不定就碰见了呢。”
“你是说太长公主回京城了?”跛子一脸的不敢相信,冲过去揪着樵夫的领子问道。
樵夫皱眉点头:“对啊!”
跛子松开手,一下子向后跌去,直摔得哎哟一声,却顾不得疼,急忙向家里冲去,身后的呼唤声也全然像是没听见一般。
昨日才落了雨,地上泥泞湿滑,跛子费力地拐进巷子,手竟不自觉地微微颤抖起来。
明明是白天,巷子里却阴森森的,偶尔有风吹过直叫他打了个冷战。他按住颤抖的手加快了脚步,直到看见家门才稍稍松了口气。
往常蹲在附近的黑犬今日竟不在,浣衣的阿婆也未曾出来晾衣服。明明一切都透露出一股古怪,跛子却是一点儿也没注意到,满脑子都是赶紧回家。
他抬手触上木门,心脏突然开始狂跳,几乎要跳出胸口了。他咬牙推开门,待看清屋里的景象时愣住了。
屋里坐着一个陌生的男子,他正对着门,臂弯间拢着一把剑,听到声音便抬头望过来,咧嘴一笑,吓得跛子转身就跑。
拐角处却忽而转出一个女子来,那人目光幽深地望着他,声音如鬼魅般叫他毛骨悚然。她说——
“侯齐,你还想去哪?”
第13章 ……
跛子被提溜起丢回屋子,木门一关梁上的蛛网都跟着晃了晃。昏暗橘黄的油灯照亮了屋子,屋里简陋得很,只有一张矮床和一个缺了条腿的桌子以及木凳,还吱呀吱呀地响着,显得凄凄惨惨。
“各位爷认错人了,小的不叫侯齐。”跛子跌在地上拱手赔笑。
云昭问道:“那你跑什么?”
“爷突然出现在小的屋子里,小的还以为是什么鬼魅呢,自然吓得撒腿就跑!”跛子急忙解释,仍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云昭转头看了一眼晏辞,见她不说话便接着问道:“听说你是御前带刀侍卫?”
“不不不。”跛子摆手,“这都是小的胡诌的,为了骗酒喝吓唬人的!小的这副模样怎么可能是御前带刀侍卫?”
“冒充朝廷命官,你可知这是大罪?”云昭面色一沉,剑瞬间出鞘落在跛子脖子上。
“大爷饶命大爷饶命!小的知错了!大爷大人有大量,就饶小的一命吧,小的日后绝不再犯,否则就天打雷劈!”跛子身子一僵,丝毫不敢动弹,保持着举手投降的姿势,几乎快哭出来了。
晏辞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头,抬手挥退云昭问道:“侯齐,你可认得我?”
跛子转头去瞧一直没开口的晏辞,一脸谄媚:“女侠瞧着面生,怕不是这村里的人吧,自然是不认得的。”
“哦?是吗?”晏辞唇角一勾,从袖中掏出一个荷包掷在他脚下,“那你可认得这个?”
荷包散开,露出两支一模一样的银簪。
跛子一愣,眼底滑过一丝心虚,刚想辩驳便听晏辞又道:“你最好想清楚再开口,我没有耐心听你胡言乱语。”
云昭适时地亮了亮剑。
“我查过了,你是两年前来的这个村子,至于从哪里来为何而来无人知晓。你腿有旧疾,是多年的箭伤。而地上的簪子,是你从皇宫里偷出来的,倒卖给了京城卖首饰的阿婆。”晏辞缓慢而清楚地一桩一桩数给他听,“腿伤村里的郎中可以对峙,簪子京城的阿婆可以与你对峙。你可有要否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