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也能掰成三瓣花,何等的面面俱到!简直让她叹为观止。
相较之下……她二哥是真的甩手掌柜,宛如被供在家里,每日尽管做个无情的练刀客。
金词萱招呼远处的双桥和江流。
“二嫂平日繁忙,此等小事我们其实可以自己操持。”
她放下木雕,帮着摆碗筷。
“那怎么能一样呢?”金词萱笑说,“我再忙也得分出心神照顾家里呀,否则人活着还有什么盼头。”
“再去取几只杯盘。”她吩咐侍女。
仲春原不是吃羊的季节,但金家家大势大,想吃什么没有。据说这羊还是特地从关外请来的大厨烹制的,味道别具一格。
双桥对于肉类食物一向痴迷,跑得比谁都快,不料刚至桌前便被人捷足先登。
观行云逗小姑娘素来作的一手好死,用刀叉了块羊排,胡萝卜钓驴似的挑衅她。
“听闻小双桥也是你们家的兵,被你捡到的,是吗?”
二嫂倒上茶水,见那两人玩得开心,顺口一问。
“嗯……谢谢。”观亭月接过来,“其实等入了京,我是想寻个靠谱的先生教教她说话习字的。这孩子山里待得太久,至今还不能成句。”
金词萱:“那是有些愁人。”
对面的双桥为表愤怒,正瞪眼如铜铃地大声嚷嚷:“你……怎么这样!”
“我怎样?”观行云厚颜无耻地把羊排从左手换到右手,“你若是乖乖叫我一声‘三哥观行云举世无双’,羊肉我就给你吃,如何?”
“行了行了,三哥你也适可而止,做个人吧。”江流实在看不下去,切了条羊蝎子递给双桥去啃,“老大不小了,论岁数,当她爹都够了。”
“……”
金词萱听到这里,忽然问:“双桥满十一岁了么?”
观亭月莫名一愣,“呃,她十五……”
“啊。”后者喃喃自语,“这么大啦,真是没瞧出来。”
说不上为什么,她听了这话,总觉得心头无故“咯噔”了一下。
而此时,喜当爹的观行云刻意坐在了双桥旁边,捞起羊排风骚地显摆,打算吃给她看。
一口咬下去,没等咀嚼,眉头竟顷刻拧紧。
“嘶——”
他松开嘴,“这肉似乎没熟啊?”
金词萱当下起身,“是吗?”
她忙动刀再切下几块,见那切口的确隐有红丝,不由摇头,“唉,真是对不住,我再让厨房重新做。”
观行云丢了羊排,作势又要去拿双桥的,“都没熟,傻丫头,还啃那么欢。”
观亭月的眉目终于狠狠地往下压了压。
心中忽然萌生起很不好的预感。
第89章 她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她总感觉双桥在学词句与说话发音上, 与燕山当年相比差得实在太多了。明明从山中出来已近十月,可她掌握的字词似乎还是从前那些,偶尔着急了仍旧忍不住会用四肢奔跑。
这等情况在那时的燕山身上从未出现过。
观亭月望向人群出了一会儿神, 猛然回头问他, “你幼年被狼养大,那我爹捡到你, 是几岁了?”
“十岁……十一岁?”燕山思索道,“我自己也不清楚,只能说个大概。”
闻言,她倒是松了口气。
“不过……”紧接着就听他补充, “老将军是在战场上把我带走的。我长于山中,尚懵懂之时便被几个兵痞发现,一直养在军营。”
观亭月听完,表情凝重地缄默下来。
她担心的事情, 还是发生了。
襄阳城医馆之内。
老先生七十高龄, 见多识广,经验老到, 是远近名望深厚的大夫。据说因身体欠佳早已不坐诊行医,多亏金词萱的脸面才将他请动。
他掰开双桥的嘴仔细看了一番, 沉吟着捋了捋白须,而后又执起少女的手,眉头深锁地把脉。
一众人等围在四周, 见他施针切脉, 好一通忙碌。
良久才一副笃定的姿态,面向观亭月。
她立刻正色:“大夫。”
“这小姑娘的脾胃很不好。”老医生示意学徒记下症状,“按你们此前所言,她幼时曾与猛兽为伴, 当是生食过不少鱼、肉。而人的体质毕竟不同于兽类,经年累月的刺激对其五脏已是有了无可挽回的影响。”
观亭月忙道:“能治好吗?”
老先生摇头,“我会开张方子给你们略作调养,但因人而异。”
“况且,恕我直言。”
他语重深长:“以她而今的年纪要再想恢复普通人的生活,恐怕很难。别说言行举止半年无所长进,就是再过上几年约莫也不会如你我一般能够流利对答。”
“为什么?”她心下仍抱着一丝念想,“可我的……我有个朋友,他也是自小被人从狼群中捡回,眼下已和常人无异。”
“你那位朋友离开山野是多少岁数?她又是多少岁数?”老大夫反问,“小孩子牙牙学语的最好的时机就这么几年,一旦错过,后天再要找补可不容易了。”
观亭月给他问得哑口无言。
倘若双桥今年十五,那当初被她爹救回便已是九、十的年岁。更何况她本就缺乏照顾,长得比同龄人瘦小,年纪说不定还会更大些……
掌心蓦地一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