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主任问起她之前发表的一篇论文里的案例,这话题她说起来可就来劲了,走进 A 区院子里了,才停下来,看见院里几位心内的同事已经在等了,忙站到裴主任身后。
A 区是特别住院区里相对级别比较低的,平常也总是住得满满的,这会儿不知道是怎么着了,好像每一间病房都空着似的,非常安静。
他们要去的病房在一楼朝阳的那一面,门前站了几个人,看他们过来了,点点头打了个招呼,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这群人里最年轻的蒲晨来身上,似乎有点疑虑。
晨来满不在乎这样的打量。
质疑和不信任在她来说是经常遇到的,通常都会在开始治疗之后消除。
他们被请进了病房。同事们都很有默契地让她往前一点,裴主任轻声说大家之前都来过了,小蒲等下你有问题尽管问。
晨来点头。她先换了防护服进去看了患儿,出来才去看也在病床上的患儿母亲和床边陪着的患儿父亲。她立即发现患儿母亲的状况并不是很好,精神似乎也有异常。这个发现让她心一震,忍住了没有回头立即去跟就在她身边的陈医生确认。陈医生却好像是明白她的意思,站过来些,对视时点了点头。
晨来见这一家都是一副老实巴交的农民模样,患儿的祖父母看起来更是普通,听说她就是蒲晨来,说话甚至有点结结巴巴的,非常紧张。
她压住心头的不平静,尽量语速放慢,把问题问得更好懂一些。她也知道今天自己来的主要作用其实在于跟患者家属解释下,因为刚回国,诊疗和手术她会参与但不会主刀,只是整个过程一定会尽自己所能提供专业支持。
“我们也不懂,就知道蒲医生是个好大夫……金子的病是在这里治好的,相信蒲医生也能把我们孩子的病治好。”患儿祖父说。
晨来问:“金子是金水菱智小朋友吗?”
“是哟。就是听说她是蒲医生治好的,我们才想办法进京来求蒲医生给看的。”患儿祖父说。
晨来点头。
她转身看向裴主任,表示自己没有什么问题了,往后退了退。
裴静晓跟大家沟通了一下意见,带人退出病房。晨来走在最后,临出门时回头看了眼患儿母亲。这个时候,她才抬眼看着晨来,但看起来她像是并不太明白眼下是什么状况……晨来随手将病房门关好。
同事们也都没有出声。大家一起走出来,站在楼前,商量了下晚些时候再商定治疗方案,都是手上有很多事情的人,急匆匆分头离开。
晨来这才吐了口闷气。
莫道生和陈谦看了她,不约而同笑了笑。陈谦说:“事先提醒过了,蒲医生还是有点吃惊啊。皇帝也有草鞋亲不是?”
莫道生说:“蒲医生到底还是年轻。这样的病例和家庭情况,你应该接触的比我们多,怎么还是这么容易动感情。”
晨来不想解释。
裴静晓看了她,道:“晚点等几项检查结果出来,咱们再开会研究……情况你基本都了解了,病例虽然麻烦,最要紧的却是场外因素,不能出差错的。”
“明白。不管谁主刀,我都做好辅助工作,您放心。”晨来说。
裴静晓顿了顿,说:“上车吧。”
“我想走走。”晨来说。
裴静晓看出她情绪有点波动,抬手示意她不要太往心里去,然后问了她母亲的情况,叮嘱她自己也要休息好,才跟莫陈二人上车。
车子刚开动又停下来,车窗一开,裴静晓递了件毛衣出来,“新的。这天儿还冷,一件白袍可不行。“
晨来道了谢。她站在路边,只觉得胸口一团闷气出不来,拉了下口罩深呼吸几口,还是不行。
她就在路边来回走了几步,想起快到午饭时间了,得去食堂给母亲买午饭,站下来,正好看到这条小路尽头的出口——有两年多的时间她没走过这条路,透过铁门看到对面街上那店招,一下子有了主意,想去打包两碗面再去食堂买营养餐,给母亲多一个选择也好。
她看看身上,把白袍脱下来叠好,穿上毛衣,往出口走去。
走到大门口时,正巧有辆车子要出门。门卫看看车牌,忙放行,晨来就从小侧门走了出去。那车子在转弯时停了下来,刚好停在了她面前。
晨来正要过马路,皱眉瞪了一眼这车。
车窗像是被她的眼神瞪开了似的,降了下来。她歪头往里看了看,就看到罗焰火将墨镜摘了下来。
她看着突然出现的他,愣了一下,“这不能停车。”
“我知道。”他点头。
她眉抬起来,见他不大在意的样子,轻轻咬了下牙根。发现后面有车子跟过来,他也不着急,她心里却有点着急,心想这人真是的……“那你还不走,等我请你吃饭吗?”她轻声嘀咕。
“对啊,你有时间吗?”罗焰火问。
晨来呆了下,拉开车门上了车,“你要再不开车要被扣分了……往前面一点停下。”
罗焰火看了她,问:“要去哪儿?”
晨来指了下后面,“对面那家小面馆。要这会儿就让我请你吃饭,只能这家了。”
“行。”罗焰火说。
“你认真的吗?”晨来看了他。
“走吧。”罗焰火说着准备下车。
“下车就下车。”晨来开了车门,见罗焰火果然跟着下来,冲后面跟着的车子里做了个手势让他们原地待命,回身看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