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落都怀疑,颜笑难道是哑巴?找完齐玄影又找素袂,连千诀都拉来看了一圈,回答全是:这孩子没毛病。
身体没毛病,那不就是心里有情况么。
零落有生之年第一次带孩子,心里脑补了许多,甚至连颜笑以后不肯说话,被同龄小朋友孤立的场面都想到了。她心想,可不是谁都像她一样乐观,万一颜笑是个心思敏感脆弱的,容易想不开怎么办?
就在她急着到处想办法的时候,偶然间,却突然撞破了一个秘密——她听见颜笑跟沈若许聊天了!
那时候还是夏天,天降暴雨,零落在午睡。沈若许和颜笑坐在门口的竹榻上,看着屋檐飞下晶莹雨珠,一滴一滴连成串,耳边嘈杂吵闹,让人心生安逸舒适之感。
零落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揉着眼睛爬起来,刚走到窗边,竟然听见他们说……
“你现在年纪尚小,不能学太难的心法,等再过两年看你天分怎么样。”
“我是你的女儿,天分还用等过两年看吗?”
沈若许语气嫌弃,“你又不是我亲生的。”
零落震惊地睁大眼睛,甚至震惊到忘了出去逮他们个现行。
雨继续急促地冲刷着人间,沈若许和颜笑都没有再说话了,只是静静地看着雨,好像方才说的话也只是零落的错觉。
不过,当天晚上,把颜笑哄睡了之后,零落马上就找上了沈若许。施以酷刑,严加逼供,终于让沈若许说出了实情。
原来颜笑并非不能说话,而是……不想说话。
之前有一次,沈若许提溜着她的衣领,作势要把她从玲珑山上丢下去,颜笑突然开口求饶,才被沈若许发现她的秘密。
零落不理解,颜笑这么小的孩子,不应该对什么都充满好奇心吗?刚学会说话,不应该整天都想说话吗?她怎么能不想说话呢?
这个问题沈若许也无法解释。
从那以后,零落找颜笑聊天的时候,总是有意无意地套她的话。可是不论零落说什么做什么,颜笑都不吭一声。明明问她话她也能听见,对她笑她也会回以笑容,但她就是不说话,真是把零落急死了。
零落认为,这是她身为母亲的失败。她想,以后一定要加倍对颜笑好!为了让颜笑能无时无刻、随时随地感受到她的感情,她一定要在颜笑的每一件衣服上都绣出一片爱!
此时,天色尚早,下着雪的玲珑山一片雾白。
沈若许走到她身边,“别绣了,前两天扎着手刚好,又不记疼?”
零落头也不抬,“我现在已经很熟练了,今天还没……嘶,你这个乌鸦嘴!”
沈若许叹了一口气,他真的好无辜。
坐在她身边,将她的手上的伤口擦去,直接将白布的边角料拿来给她包扎。
“阿笑呢?”零落问。
“没看见,我今日在跟狐尾下棋。”
零落坐不住了,站起来“她今天一天都没影儿,我以为你领着出去玩了呢!”
“可能让慕绒带去了吧,管她呢。”沈若许拉着她一把抱住,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不行,我去找慕绒看看……”
“落落!”沈若许紧紧搂着她不让她离开。
“怎么了?”
“你现在眼里都是阿笑,你绣了这么多东西没有一件是给我的。”
零落捧着他的脸,“这还跟阿笑抢,又不是什么漂亮的东西。”
沈若许蹭蹭她的手心,“漂亮,就漂亮,我也要。”
零落亲亲他的脸,“那我也给你衣服上绣朵花?”
花?
似乎有损他玲珑阁阁主的威严,“绣点别的也行……比如鸳鸯,小荷包什么的……”
“可是我不会绣鸳鸯,我看见鸟啊鸭子的就害怕,我现在还不知道它们具体长什么样呢。”
差点忘了零落不喜欢那种尖嘴的动物。
“那……要不在荷包上绣朵花吧。”反正不是在衣服上绣就行。
“好啊,我给你绣一朵云棠花!”
……
雪,肆意飘摇,玲珑山各处已经被覆满了厚厚的一层。
扫雪的年轻弟子们终于回屋了。天渐渐暗了下来,灯笼也被点亮,明晃晃的,幽静又雅致。
偏僻的院子里,颜笑不顾风冷雪寒,独自坐在秋千上荡来荡去。
就在她面前,顾阿之正迎雪舞剑,一招一式,如惊飞鸿雁,又似凶恶猛虎,顿挫抑扬,淋漓尽畅。剑刃出,仿佛能把飞雪斩裂,剑气扬,仿佛能将肆虐寒风震退千里。
气势如虹,简直不像一个少年所能达到的境界。
剑归鞘,顾阿之突然收手,看向颜笑,“你怎么还不回去?”
从他刚才练剑开始,颜笑就不知道怎么跑来了,一直坐在秋千上看着他。
颜笑晃了晃脑袋,头上的雪掉落。她爬下秋千,步子踉跄一下,差点摔倒。顾阿之从小就照顾小久,对小孩子自然是非常细心体贴的,当即轻功上前将她扶稳。
“慢点儿,万一你摔着,沈无一得吃了我。”
颜笑还是看着他,眼睛亮亮的,比这雪色更为剔透。
“你教我武功吧。”
“你让阁主……”顾阿之话没说完就愣住了,吓得后退几步,“你,你会说话?”
颜笑扬着呆萌可爱的小脸,认真地说,“我要学玲珑阁最厉害的武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