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点安歌理解她。
谁不想过得好些,就算嘴上说着不要,身体也是老实的。只不过条件不允许的情况下,有限资源如何分配?越为别人着想,越被动。偏偏个人需求是填不满的坑,有一百想一千,有一千想一万……
“想什么呢?”卫采云进出几次,早已发现安歌托着腮帮沉思。粉嘟嘟的小脸,小卷毛垂在耳际,跟沉稳的神情搭在一起,怎么看怎么好玩。
“想…….”安歌跳下凳子,拉住卫采云的手,“出去走走。”
想不明白为什么卫采云跟小王叔叔没成。
难道最后五阿姨还是为家庭放弃了?
得打点预防针,免得五阿姨做不必要的牺牲。
乍暖还寒,卫采云看了看外头的天,给安歌加了小帽子小围巾。这孩子是有话要说吧,在家不方便。
路边的白玉兰已经开了,花蕾争先恐后绽放。远远看去,长街上一树树的繁花。
卫采云把安歌带到西餐馆,点了一客意大利冰糕,含着笑看她吃。
安歌用叉把冰糕一分为二,搭配的松饼和水果也是。
“你一半,我一半。”
卫采云大致猜到了外甥女的用意,然而世上哪有绝对的公平。别的不说,冰糕的钱是她出的,是不是该她一个人吃?她自个愿意花在孩子身上,孩子并没要,那到底该不该花?
她只能说,“阿姨心里有数。”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无法用金钱衡量,就像现在,这一刻值千金。
回去路上卫采云叮嘱道,“如果在乡下呆得不开心,阿姨来接你,跟阿姨姨夫过。”
安歌摇头,“不要。阿姨姨夫会有自己的小毛头。对我好,对他不公平;对他好,我吃醋。”
卫采云失笑,“吃醋?”
安歌郑重其事,“会。要是阿姨的钱只够买一份冰糕,那么谁吃才好?”
“分两半啊-”
“可是你自己呢?”
“分三份。”
“但本来你和小毛头可以每人一半。”
“阿姨和姨夫多挣点钱,争取每人吃一份。”
“好-”安歌抿嘴笑。生她的不是卫采云,应该担起养育责任的是父母,可以从父母那里得到的她不放弃。当然,应该尽的责任她也尽。
卫采云不死心,还是想把这孩子扭过来,“乡下读书难,考进大学的人少,留在城里多好,将来考个好大学。”
“可我是神童啊。我想打好数理化基础,争取十四岁考大学。”
“以后当科学家?”卫采云对外甥女理直气壮的话语毫无反感,立马想到了更高大上的。
安歌摇头,“我不够聪明,做不了科研。”她用拇指和食指比出缺口的形状,“读大学够了,再往深钻研,不够。”
这孩子啊……卫采云心疼地揉揉小卷毛,太清醒、太乖觉,“即使做不到也可以先试试,试了不行再说。真的做不到也没关系,反正试过了。阿姨支持你!”
安歌拉住她的手,把脸贴在她胳膊上。
嗳,这种盲目的无条件信任,也就老太太和五阿姨了!
幸好-孩子吹牛也好、哭哭笑笑也好,都是正常的。
安歌悄悄把热泪印在卫采云衣袖上-唉,没出息。
几场春光几场春雨,差不多到蔷薇热热闹闹开炸了的时候,有天卫采云跌跌撞撞地回来。
爬到楼梯最后一级,她没了力气,差点滑下去,靠抓住扶手才勉强稳住。
第二十五章 和解
小王被抓了。
卫采云已经去过派出所,没见到人,白跑一趟。只知道他跟同事发生争执,打掉对方两颗牙齿,现在对方要告他故意伤害。
“厂里怎么说?”卫淑真追问。
卫采云摇摇头。
还能怎么说。这边人刚被关进派出所,那边落井下石,做出开除的处分。
虽然知道未必是小王的错,但卫淑真忍不住念叨,“做人要放低姿态,不能跟别人不同。”
卫采云捂住脸,从手掌里发出的声音沉闷无比,“妈-”
跟平常做人有什么关系?分配房子的紧要关头,能消除一个对手是一个。
那样花钱,别人看着不难受?卫淑真有心借此教育女儿两句,但看着她痛苦的模样,叹了口气,回厨房做饭。
安歌试试搪瓷杯的温度,塞进卫采云手中。
刚才卫淑真盯着卫采云问东问西,老太太默默泡了一大杯糖水,静悄悄陪在旁边。
卫采云一口喝光,突然来了力气,猛地站起,蹬蹬蹬下楼。
“我也去。”安歌向老太太交待一声,连忙追下去。
另一只靴子终于落下。虽然不明白前因,但安歌知道后果-卫采云的奔走没起作用,否则她不会没结成婚,独身至终。
“毛毛,阿姨现在心很乱,你乖乖在家。”卫采云不让她跟着,“我没事的。”
安歌抱住她的腿,坚决不放,“我们去问清原委,再看有没有解决的办法。”
卫采云眼泪滚落,胡乱抹了一把,“他们-”
小王讲究吃穿,衣服洗得干干净净,不让别人用他的东西,早就招宿舍的人不满,觉得他浑身小布尔乔亚的臭毛病。加上这阵子他接零工挣了点钱,既不肯借别人,又不买烟请大家抽,堪称可恶。
于是几个青工联合凑了个坏主意,装手滑打翻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