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姜同学你的座位——”
总算从忘我的讲述中回过神,班主任的视线沿着教室转上好几圈,勉强找到一个空座:第四组第七排。
这位置靠后门,靠近垃圾桶,视野不好不说,而且左边已经坐了个男生。
他不是很满意,可别无他法。
“暂时坐那边吧,上课看不到就往外面移一点,明天下午班会课我再看看怎么调位置。”
听到这话,班里一下炸开锅:“哇草,老班没疯吧,居然让男女同桌!”
要知道,高中老师最忌讳的事情非早恋莫属!尤其他们班班主任,出了名的老古董,成天念叨女生要珍重自己,男生要规束自己,不要在付不起责任的阶段超越过度的关系之类的陈词滥调。
平时撞见男女生说笑几句都皱眉,这会儿居然安排一个女生坐在男生堆里?
还是个美女!!
坐在第六排的俩男生:哇哦!
眼巴巴看着新同学坐下,他们迫不及待地转过头。满肚子友好的自我介绍都准备好了,好死不死,老班阴森森的警告响起:“你们想干什么?再有小动作,就当你们作业全都写完了!全班一起抄课文十遍,明早收上来检查怎么?”
四面八方瞬间投来仇恨的目光。
得,老班还是你老班。
男生们摸摸鼻子,被迫放弃搭讪。
班主任犹不放心,特意强调:“位置还会换的,别想那些有的没的!有空不如想想你的爸妈,挣钱供你们上学容易吗?晚自习一学期一千多,用来发呆、玩手机不可惜?明年就高三……”
又来?!同学们无趣地直打哈欠,纷纷垂下脑袋,该干什么该干什么去。
这时窗户外一片漆黑。
隔壁课桌贴有课表:周日到周五晚上都有晚自习,六点上课,九点放学。
教室进门处恰好挂着钟,显示时间为八点四十,离放学还有二十分钟。
外头没完没了的知了叫声,与老师无止境的长篇大论诲形成二重奏。身边的新晋同桌枕着一条胳膊,从头到尾没有一丝动静,仿佛睡死过去。
——截至目前,一切再正常不过。副本真实平淡得过头,与往常的风格迥异。
九点,下课铃声响起。姜意眠从善如流,跟着班主任去学生宿舍登记。
她被安排在414寝室。进门的时候里头另有三位室友,大约晚自习都在做别的事,这会儿皆一脸郁闷:“你谁?走错寝室了吧?”
姜意眠只好再次自我介绍。
“哦!你一说我就想起来了,晚自习好像有个转学生来的,原来就是你!好巧哦,我也姓姜,叫我小鱼就行。”短发女孩频频挥手,肉乎乎的脸颊上绽开两个酒窝,一看就是活泼好相处的性格。
“先别聊天,已经九点半了。”
邻铺女生长发及腰,生着一双下垂眼,肤色苍白,有种说不清的惊惶感。
她朝着姜意眠笑了一下,声音很轻:“叫我眉眉就好,你快去洗漱吧,沿着走廊直走到底再左转,走到底就是我们洗漱、洗衣服的地方,再晚就去不了了。”
“对了,你行李呢?”小鱼好奇道。
“宿管阿姨说下午有人送过来了。”
姜意眠找到自己的储物柜,打开。
如宿管所言,水杯、沐浴露洗发露、毛巾、洗面奶一类的生活用品一应俱全,还贴心地分为洗脸、洗澡两大类,分别放在两个脸盆里。
除此之外,一排感冒咳嗽药、退烧药、碘伏消毒水与数十包口罩也整整齐齐排放在角落里,令人不禁疑心:这么多日常药品,是这具身体的家长担心过度才准备的?
“我去洗漱了。”
跟两位新晋室友打过招呼,余下最后一位室友坐在床边晃悠小腿,两耳塞着耳机,时不时朝着手机笑一声、嗔怒一句,闻言丢来一个居高临下的审视眼神,什么都没说。
姜意眠没有在意。
作为从未经历过集体生活的人,可能下意识以为洗漱间这种公共设施会是拥挤、吵闹的。可事实上,半圆形的洗漱台边有且仅有几道稀少身影,几乎没有交谈的声音。
对面男寝亮着灯,几点黑影晃动;
身后则是以墙、帘一一隔开的洗浴间,整体铺着白瓷砖,昏暗的灯光投射在上面,反射一圈圈模糊又小的光晕。乍一看去恍如废弃的老设施,怪异破旧,无人问津,也弥漫着安静。
她走进里面靠边的一间,踮脚将换洗衣物放上支架。打开水源,热水哗哗浇在脸上、身上,洗去一身粘腻,也让稍稍紧绷的思绪放松下来。
又是教室又是寝室,校内地图相当完善,至今没有校外人员的出现。
看来这次真的是一个校园副本。
这么想着,清醒的头脑仍然无法抑制地、缓缓地冒出三个字:不对劲。
但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呢?
毫不避讳的晦气数字?过多的药物,炎炎夏日空无一人的洗浴间?又或者放学半个小时就死气沉沉的宿舍楼?
说不明白。
所有细枝末节都让人产生相当微妙的违和感,隐隐指向某个答案。偏偏思维受到压制,必须那个答案主动现身,否则永远无法揭开掩饰真相的纱布。
所以只能静观其变。
洗完澡,姜意眠正要离开,左侧肩膀忽然被拍了一下:“你好,同学,我在你,隔壁。我,忘记带,洗发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