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如此吧。
再来是秦衍之。
他活着的时候,她没有看明白过。
他死了,过往摆在那里,生出更多谜团。
——批命。
他于十年前收养姜小姐,十四年前收养戚余臣。然传闻中的批命比这两件事情更早一些到来。这就意味着,他在完全知悉自己36岁那年、会因她而死在养子手中的前提下,依然收留了他们,没有杀之避之。
这是什么样的一种心态?在事先知晓结果的情况下,眼看着事态慢慢滑向那个方向?
他怎么会一个喜欢上间接害死他的人?
为什么,什么时候。
决定与姜小姐结婚是被情感冲昏头,肆意妄为,坏了规矩;对季子白是因为通话中听到的嘈杂动静,知晓她不愿意,花心思接她回来。
那他究竟知不知道游戏和任务?
他的死,究竟是为了成全大少爷,抑或她?
越想越糊涂。
不过眼下她分明和秦衍之做着同样的事情,在漫漫时光里平静地等待某个既定的结局。
他起了一个很好的示范。
光从这个角度来看,他帮了她不少。
……
想完近处的细枝末节,百无聊赖,祁放说过的话重回脑际:由于她没有选定喜欢的副本,‘运营者’决定前往开拓别的领域,从而引发游戏内人物失控,后面的副本将越来越难。
不得不说,句句属实。
此次副本情感要素占比太大,少了逻辑推理破关的环节,确实是她最不擅长的类型。况且还有一个手握太多信息的戚余臣……
对了。原地呼唤系统,反映问题。
对方秒答:【检测到异常情况。】
打探消息: “游戏运营在哪。”
【无法理解。】
“你们在开拓新副本?”
【无法理解。】
“死在游戏里会发生什么?”
【无法理解。】
换个问题: “下个副本还会继续异常?”
【无法理解。】
再换:“不止一次发现异常,为什么不改进?”
系统诡异地迟钝几秒:【异常数据已记录。】
冷静地指出漏洞:“只记录,不改进。”
迅速改口:【玩家反馈已记录,正在上传中。】
姜意眠:。
……
要不是突发奇想的喊出系统,她可能永远不会发现原来它具有那么多杂乱的功能,包括且不限于讲故事、讲笑话、放歌、放广播以及成语接龙等。
虽然没有画面,只能脑内听声。
虽然逻辑混乱,一听就是机械生成。
至少好过没有。
当她差不多听完所有故事,所有广播和歌曲,甚至研究透了系统的成语词库以及劣质创造体系。任务所限定的最后一天,秦衍之的第二年忌日,总算姗姗到来了。
*
这一日阴云沉沉,天光黯然,实在称不上好天气。
戚余臣又做了一桌糕点。
除次之外,他还做过手链、风铃、拐杖、千秋、板凳之类胡七八糟的东西,雕刻过几十只猫几十个太太,一个比一个精致费神,其中一个还捏在太太手里任她玩着呢。
看出这人就爱做这种无用功,小婷习以为常,没有理他,径自扶着太太进屋。
“小婷,让我来吧。”戚余臣拦住了她,她不明所以:“那也得进屋啊,要下雨了。”
“不会的。”
小婷脸色不虞,下巴一抬:“那边天都黑了,肯定要下雨了嘛!”
“不会的。”
他又说了一遍,目光柔柔,长长的睫毛低下来,弯曲的唇瓣弧度好像笑,却比哭更可怜。
小婷努力在这个人模鬼样的漂亮怪物前撑了半分钟,没骨气地败下阵来。
“……那好吧。太太药没了,我去取药,要是下雨了可不准让太太淋雨的,不然我要你好看,听到没有?”她凶神恶煞地告诫他。
在大少爷的默许下,眼下你随意打院子里捡一个佣人出来,都可以如此不客气地肆意顶撞他,轻慢他,侮辱他。他没有丁点怨言。
“小心点哦!不要摔着太太!”
小婷一步三回头地离去,好心将湖心苑,将这片天地留给了他们。
就他们俩。
他抱着她坐上秋千,薄薄窄窄的一块木板,本应装一个健旺的人,恰好又装得下两个病残的人。一个成只剩眉眼风情的烂皮枯骨,一个苍□□致的淡漠人偶。
她们呆在一起比一个人来得残缺,抱在一起比一个人来得颓靡柔媚,仿若书页间压扁的干蝴蝶,淌出一点绿色血液;好比这间院子,这个时代。
一半在以不可阻挡的趋势缓缓覆灭,一边却在纸醉金迷,抱着必死的决心极致狂欢。因而有了一种幻灭的艳异感,犹如泼了红漆的纸风筝,摇摇晃晃地顶着狂风在空中勾缠。
——亡命鸳鸯。假使三少爷活着,他一定会这般恍惚地点评上一句。
幸而他已死了,他们都死了。
剩下他们也离终点不远。
人到快死的时候往往无话可说,因而她们静默地坐着,亲近地贴着,只久久没有话语。
倒计时由此而始。
戚余臣握着姜意眠的手,她倏地反过手来,在他的手背刻下一个数字: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