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意眠刻意控制着语气,平淡否决:“不是。姜小姐的任务是找出真凶,因为剧本里不止一个人想杀姜小姐。”
“原来这样。”
傅斯行再一次迅速领会:“看来玩这个游戏,与其孤军奋战,倒不如两人联手,互帮互助,完成任务?”
“是的。”
姜意眠侧过头。
因为看不见,所以只能尽力想象着对方的表情,问出最为核心的问题:“傅医生以前玩过这个游戏么?”
寂静。
一段兀然的寂静,在逼仄的密闭空间内游走。
十秒,二十秒。
默数到五十秒,姜意眠听到,对方回答:“听起来像是我喜欢的游戏类型,有机会要试一试才行。”
谈崩了。
他不打算合作,或者,他并非玩家。
无论如何,一招不行,姜意眠接上第二招:“我爸去世的那个晚上,我们——”
“过程并不重要。”
傅斯行施施然打断,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温和:“既然结果是我们想要的,眠眠,忘了那个晚上,不要再让我听到你提起这件事,可以吗?”
“……”
傅斯行与姜同学。
不管那天晚上发生过什么,姜爱国已死,这就是他们想要的结果?
过程不重要。
这句话侧面反应,有些他们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有些不受控制的元素出现了,那会是什么?
姜意眠没有头绪。
这个副本远比上一个来的复杂,登场人物多,迷惑视线的支线剧情也变多。
她集中注意力,试着梳理进入副本以来发生的所有事件,所有细枝末节,以至于傅斯行喊了几次,都没有得到回应。
玻璃窗倒映出姜意眠轻微皱起的眉,桃形状的眼里没有聚焦,涣散但澄澈。
她常常这样,不知不觉沉默、抽离。
仿佛她并不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人,而是游离于世界之外的一种生物,来去自如。
傅斯行取来一条薄毯,盖在她身上。
“休息一下。”
他说:“今天会很累。”
姜意眠敷衍地答应一声,没想到自己真的会睡着。
大雪,黑夜,哗哗作响的电视机,呲嚓呲嚓割据尸体的声响。
她做着一个噩梦。
而蒋深做着另一个。
为什么。
蒋深的梦里,一个满身伤痕的小孩,一见他就拼了命地撒腿跑。
边跑边问:为什么?
为什么你七年前不来?
为什么你到现在才来?
为什么不肯帮帮我。
为什么要抓我。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数不清的为什么在天地间回荡。
蒋深追着追着,也停下来,问自己,为什么?
为什么我没有去。
为什么我看见了却像是没看见。
为什么没有当回事,难道因为司空见惯?
为什么会司空见惯。
为什么。
没人回答他。
他蓦地惊醒,头脑深处如遭捶打,发出一阵一阵钝钝痛感。
“你们真觉得虎鲸今天会来?杀了人还嫌不够声张,大摇大摆跑人葬礼上晃悠?我看,除非他脑子进了水,上赶着进监狱,不然干不出这种事。”
“谁说得定?要是连环杀人犯在想什么,都被你弄得一清二楚,那你离进监狱也不远了。”
路边,车内,老五小六坐在前排,少不得拌两句嘴。
是了。
蒋深想起,今天是姜爱国出殡下葬的日子,心理学上看,不少凶手会挑选这个时间点,趁着人多眼杂,前来亲眼确认犯罪成果,满足自己的虚荣心。
其中以连环杀手最为典型。
连环杀人犯行为极端,往往享受犯罪、追求刺激。
当连续犯案使得杀人快感降低,个人欲望无法得到满足时,他们会自动转向更有挑战感的猎物。
有时,负责追捕他们的警察就是这种猎物。
还有时,从他们手中意外逃脱的生命才是。
因此专案组抄近道返回浪漫港,在灵堂外设伏,一方面期望虎鲸暴露马脚,一方面严防他找上姜意眠,再次犯下命案。
可既然杀姜爱国的是傅斯行,虎鲸怎么可能露面?
除非,傅斯行就是虎鲸。
知道这件事的只有蒋深一个人而已。他觉得烦,手指用力摁住太阳穴,唇线抿成一条凌厉的直线。
“队长,昨晚访客的资料查到了。”
察觉蒋深醒来,老三找他汇报调查结果:“柳知意,今年三十六,两年前从B市搬来浪漫港;她没有工作住在高档小区,有一个儿子,但没人见过她的丈夫。
“按照附近邻居说的,柳知意长相漂亮,注重打扮,花钱大手大脚,但性格十分软弱、没有主见,几乎没人看见她家里有过陌生男人进出。所以她们猜测,她很可能被人包养过,或者凭着年轻貌美嫁给有钱老男人,丈夫去世后,年纪轻轻守了寡,才卷了钱带着儿子躲到小地方避风头。”
蒋深问:“儿子多大?”
“十八。”
那就不是了。
傅斯行今年二十七,怎么都生不出这么大的儿子。
“柳知意平均每周去幸福咨询室两次,每次超过五小时,是所有顾客里耗时最长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