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赵明修淡然回道,似心中已有成算。
早膳用过后,太皇太后自是要歇歇,只留了张嬷嬷在旁说话,旁人便都先离去。
赵明修自上观中去了,他既是想请修一道长出山,虽已经问过观主,但也要亲自去请才有礼可言,并且如今还有个小道童夹杂其中,便也打算再见见那位小道童。
赵云兮许久不见王福,见他如今圆滚滚的肚子没了,整个人比起上半年见着的时候判若两人,他瘦了大半,并没有显得健康,颇有几分没精神。
从前她还说要王福好好清减□□重,保全身体。
如今看来,那话倒不是什么好话了。
王福还不如一直都像个慈祥的弥勒佛,日子更快活一点。
她想起来了王成的事,便知道王福肯定是被这干儿子伤了心。
可不是会伤心,到底是当儿子养大的。
她不提王成,只是笑道:“王公公既然来青羊观,不如去请一□□康符?青羊观的符可灵验了。”
王福躬腰,笑的乐呵,“劳殿下记着老奴呢。”
他想起自个儿这几日赶路也没有忌口,还吃了一回肉呢,“只是老奴贸贸然来,也没做什么准备,扰了道门清净,可是不好。”
赵云兮却道:“走吧,公公既然今日都来了,便是与道祖有缘,当然可以请符了。”
他们二人也朝道观去了。
那一百九十九步台阶,赵云兮早已经走习惯,如今气不喘心不乱跳,倒也还好。
只是王福,许是连日来的赶路,或是王成之事,将他拖垮了些许,才走了十来步,便忍不住喘气。
赵云兮便放慢了脚步,“王公公要保重身体,我知如今战事吃紧,朝事颇多,你日日跟在阿洵身边肯定也操劳费心。”
“不过你若病倒了,又有谁能顶替公公在阿洵身边有条不紊的料理宫务呢?”
王福苦笑了一回,“倒要让殿下来劝老奴,可见是老奴的不是。”
“王成那崽子,老奴养了他一场,原是等着他为我养老送终,没想到……”
王福说不下去了,说来也奇怪,他自以为看透了世上的龌龊事,练就了一颗铁石心肠,可是干儿子是细作,意在谋反这件事情,还是让他这么多日了,还没有释怀。
养儿千日难,一朝却是白发人送了黑发人。
“老奴自认是个精明人,连朝中那些老谋深算的大臣们,也时常有来有回的打交道。”
“没想到,偏生被王成这小崽子啄了眼,成了个睁眼瞎。”
赵云兮双手背在身后,仰头看着道观飞檐上卧着的青羊,一张不染尘埃的小脸,同样带上了忧愁。
“这也不是你的错。”
“谁知道他会骗你呢。”
“可也不是人人都会骗你。”
“公公想开些吧。”
赵云兮说着说着,便轻笑了起来,杏眸明亮,颇有灼灼之色。
王福一愣,想起来百灵那丫头从前与王成来往颇密,果然这两个小崽子私下原就是同伙。长公主对那百灵何曾不是看的极重,却也被蒙骗了。
他乐呵一笑,“殿下说的有道理。”
二人终是来到了青羊观大殿,王福虔诚的点燃了一炷清香,跪在蒲团上,口中念念有词,“愿那小崽子下辈子投胎个好人家,平平安安的过日子,莫在被人蒙蔽。”到底是没有彻底放下。
见王福似还有诸多心事要同道祖讲,赵云兮上过了一炷香,便悄声出去了。
赵云兮站在雪色殿前广场里,那四只小狍子早就习惯了观中的生活,每天都能在观中四处蹦蹦跳跳,见着她在这里,其中一只就蹦跶着过来了,拱着她的衣袍。
“小二,你今日到底是怎么了?”赵云兮疑惑不解,蹲下身去摸着小狍子的脑袋,这傻狍子见着人就用头拱。
小狍子叼了她的袍边,又直往前拽。
她不得不跟着走了几步。
终于听见了若有似无的哭泣声,“呜呜呜呜。”
赵云兮叹了一口气,朝着哭声传来的方向走了去,便见其它三只小狍子都围着缩在墙角偷偷哭泣的小道童身边。
这小道童别是个小哭包吧。
赵云兮苦恼道:“你怎么还在哭?小心眼睛给哭坏了怎么办?”
修缘虽是在哭,却还是抽泣着回答问题,“师父他刚刚,他答应了,陛下施主了,明天就要下山了,他说,他说让我好好听师祖的话,在观中修行,等他回来。”
“呜呜呜。”
赵云兮向来都是哭的时候,被旁人安慰的那个。
从来没有见过小娃娃在她面前哇哇大哭,颇有几分束手无策。
干巴巴的安慰着,“你先别哭了,你听我同你讲道理。”
修缘半点儿没得到安慰,放声大哭着。
另有一道声音突然响起,“朕向你保证,你师父会平安回来。”
分明是个清冷之人,这句话却带着一股安抚人心的力量。
修缘的哭声小了许多,他抬头仰望着不知何时走到他面前的赵明修。
赵云兮松了一口气,幸好这小道童在赵阿洵面前一向拘谨。
她完全可以将安慰小道童的事情交给身边人了。
赵明修忽而蹲下身,温柔的看向小道童的双眼,薄唇轻启,“你师父要做的事,是拯救大楚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