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军营二十里外岗哨,京中信使勒住了马,亮过令牌,方才得以放行。
将士驻扎之地,偌大的主将营帐外,亲兵守备森严,巡逻有道,此处除了盔甲随着步伐的响动声,便只有营帐中军中将领们商议的声音。
“陛下,臣以为咱们应该乘胜追击,赵玥此人阴险狡诈,两日前咱们刚破了敌军夜渡的计谋,想必敌军受次挫折,而士气大降。”
“何不乘其军心动荡时,一鼓作气呢?”
又有人开口,却是持相反意见,“臣觉得不可,赵玥手下有三万精通水性的寇贼,探子今晨来报,邱国精兵已东渡,今夜恐怕就能同赵玥汇合。”
“若我们强渡河,怕是会落入赵玥的圈套。”
说话这人,是岭南水师主将宁国公苏长河,赵明修的舅祖父,他年事已高,威望也极高,话音落下,先前说要乘胜追击的将领,乃是徐州总督随羽随将军,听闻此言,不免道:“苏老,确有此事?”
宁国公点头道:“不错,邱国将士擅水上作战,若是我等同他们在水上交手,恐怕不占优势。”
众人商议了一回,也没商量出个好章程来,皆看向主座上,一言不发的年轻君主。
主座右首坐着一位穿着道袍的中年男子。
赵明修看向他,开口问道:“道长以为,赵玥意在何地?”
桌上硕大的沙盘,山丘水流,还有宽阔无边的大海,岛屿。而不少地方都插上了旗帜。
赵明修前世与赵玥打了数年交道,对赵玥的战术了解甚深。
而今战火起,经过这一年的时间,他扫除了隐藏在大楚各地的细作探子,挫败了赵玥的气势。可赵玥并不是个轻易就能被打败的敌人。
对方有对水域的绝对优势。
而今双方交手一年,有来有回,他尚只占有两分上风。
道长不是别人,正是修一道长,只见他站起了身,手中拿起一枚旗帜,走到沙盘某处方才停下,“小道以为,若是赵玥想强渡过河,势必会从此过。”
他将旗帜插在了宽广的徐河之上的某处丘陵,此地地势得天独厚,有天险作为屏障,虽然麻烦可是若是水性极佳者,在此优势颇高。
“赵玥用兵看似随性,可他在海域上长居五年,对山川海域比我等了解更深,若是此处,我等会以为难守,也难攻,可他的手下,还有邱国人或许早就谋划从此过,前三次被我等击退,恐怕是迷惑我等。”
修一道长说完了这话,营帐中人,皆沉默了下来。
营帐外有人传信,“陛下,常衡求见,京中信函刚送达。”
赵明修目光微敛,“也罢,快至午时,众位爱卿也累了,此事再议。”
将领们起了身,行礼称是,就要走出去。
宁国公缓了一步,落后于众人,同修一道长并排走着,虽是休息却依旧商议着接下来该如何用兵。
常衡打他身边过,恭敬行过一礼,方才朝营帐中去。
赵明修捏了捏鼻梁,似是有些疲惫。
王福早就准备好了汤药,这会子忙送来,“陛下,趁着休息的时候,您先将药喝了吧。”这天未亮就在议事,到了现在两个多时辰了,滴水未尽不说,这药也没来得及用呢。
赵明修轻声应了一声,端过药,闻着药苦味,微微皱了眉头。
常衡手中握着一把信,正在一一念着来信者,信太多,此刻也不能一一看过,只有挑那重要的,陛下想读的信,看过了再说。
“……这封是左相亲笔,太后娘娘亲笔,这封信是长公主亲笔……”
赵明修蓦然睁眼,伸手接过这封颇有分量的来信。
常衡告退后,王福才略带轻松口吻说起,“长公主必定是思念陛下呢。”行军打仗,整日里头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这两日好容易不动刀动枪了,可以休息片刻,却还要商议接下来的战术布防,没有松懈的时候。
只有远方来了信,或许能够让气氛轻松一二。
赵明修将信拆了,看过一回,唇边浮起了些许笑意,“你猜错了。”
“她下山了,没有回京。”
王福一惊,“长公主莫不是朝徐州来了?”
也真是敢想,赵明修瞥了他一眼,无奈的摇了摇头,“朕看你是想寻朕开心了?”
王福忙笑着赔罪,“老奴不敢,只是长公主不回京,又能去哪儿呢?”
赵明修手指微动,信翻到了最后一页,“她朝柳州去了。”
王福这回不知该作何回复了,陛下的病情,军中旁人是不知道的,他是清楚的,并未好全,青羊观观主开的药一直吃到现在。
陛下的心情依旧时好时坏。
只有那位小祖宗来了信后,总归是会连着数日减缓些许病情。
“长公主去柳州做什么?”
王福思考起来,“莫不是想要去寻亲?”他口快,话说出了口,立刻就捂住了嘴,心中暗恼,他多这嘴做什么。
那位小祖宗就算不是太皇太后亲生的,那可打襁褓之中时,比亲生的还要亲,他这话说的岂不就是指那小祖宗像个小白眼狼了吗?
“您瞧奴才这嘴,竟会说糊涂话,该打该打。”王福忙自请责罚。
赵明修止住了他,“行了,她的确是去寻亲,皇祖母同她说过,让她柳州为那位夭折的长辈上一炷香,她为此才去的柳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