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看到拓拔泓在一旁,他硬是强忍住了,道:“皇后这话过分。臣没做过的事,如何承认。”
他伏地叩首,也不再面对冯凭,只是冲着面色木然的拓拔泓,伤心做了哭腔道:“殿下啊,老臣的心,旁人不相信,你还不相信吗?老臣一颗心只为了殿下,殿下不能听信他人谗言啊!”
李惠是老狐狸了,并不在意什么证据。他知道,这宫中的争斗,从来是不讲什么证据的。证据不证据从来不是关键。关键只在人。人要杀你,没有证据也能杀,人不杀你,证据再齐全也是废纸。
证据永远是死的。
可以被人制造,也可以被人毁灭。
人心才是杀人的利器。
东西在那里,看不看由人,信不信也由人。
更何况,皇后的证据根本不足。只凭这个要将他定罪也太可笑了。
他言之凿凿,掷地有声道:“皇后既然要构陷我,还怕找不到证据吗?别说谋害皇上,皇上哪怕说我谋害了太子,只要皇后想要,证据一样会有。臣无罪可认,皇后若一定要给臣定罪,臣也无话可说。”
冯凭知道她碰上对手了。
李惠说的的却是事实。如果李惠见到证据就认了,她自然可以杀他。可是李惠抵死不认,她杀他,就会变成构陷杀人。如果事情变成这样,对她是极为不利的。先帝刚死,皇后就开始构陷大臣,诛杀朝廷重臣,她的名声会毁于一旦。一旦有人想对付她,这就是会成为她铁打的罪状,和敌人最好的理由。
更关键是,如果拓拔泓也这样认为她,她接下来的路就无法走了。
李惠沉着脸道:“皇上正病重,皇后不思为皇上分忧,却开始挑衅生事排除异己,构陷朝廷重臣。皇后是何用心呢?”
冯凭目光淡淡注视着李惠:“别的证人可能是我收买的,你的亲生女儿也是我收买的吗?那夜你入宫,想趁皇上病危,利用李芬谋夺遗诏,这事你承认吗?下毒之事,也是李芬所举,你要如何强辩。”
李惠大惊,怒而转向李芬,李芬见到父亲威严的眼神已经吓傻了。她双膝跪地,牵着其袖泪道:“父亲请原谅女儿,女儿实在不能看你铸下大错。”
李惠到这时,才明白皇后为何会知道这件事,为何会招他进宫。李惠万没想李芬会如此背叛,他勃然大怒,挥了厚掌,一掌将女儿打的钗摇鬓散,歪倒在地:“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谁教的你这样陷害自己的父亲!我李惠没有你这样猪狗不如的女儿。”
李芬听到猪狗不如四个字,痛的大哭起来。
在父亲心里,她终归是猪狗不如的。
那一巴掌打的父女情分也尽了,将她心中一点隐约的愧疚之情也打的无影无踪。她大声哭泣嚎啕,哭声响彻宫殿。
李惠看她还有脸哭,怒的更上去踹了她一脚,指着鼻子痛骂道:“李家要是毁了,就是毁在你这忤逆的畜生手上。你丧心病狂了,竟然伙同奸人诬陷自己的亲父!”
到现在为止,拓拔泓一句话也没有开口说。李惠知道,他今日是不会开口说话了,一切都在皇后掌控中。他一腔怒火全发泄到李芬身上:
“你说,你不惜天打雷劈,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你图的是什么?她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如此昏了头!没有你父亲,没有李家,你在这宫里算个什么东西!”
不愧是李惠,这个时候,还是紧紧咬死自己没有下毒,丝毫不往套子里钻。一面义正言辞痛斥李芬伙同皇后陷害自己,一年言语威胁李芬:“没有你父亲没有李家你什么都不是。”神态没有丝毫的慌乱动摇,只见大义凛然的愤怒。
若不是冯凭太了解他,见惯了这种人,只看他的反应,还真以为他是无辜的了。
李惠有胆子,敢做这种事,就是不怕人揭发的。
冯凭态度也很平静,她太了解李惠了,也根本没指望他能俯首认罪。冯凭道:“你谋害皇上证据确凿,你亲生女儿也愿作证。不管你承不承认,本宫今天都要治你的罪。”
拓拔泓木然平静地看着,她站起身来,拖着曳地长裙,缓缓走向李惠。宦官捧着盘跟在她身后。
那盘中用金杯盛着一盏酒,酒液在金色的杯壁中晃漾,呈现出璀璨动人的颜色。冯凭抬手示意那酒:“这是一杯鸩酒。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喝了这杯酒,此事只今日在场者知道,绝不会传扬出去。保全你国舅的名节,也保全太子的脸面。你不喝,那我便只好将你下狱,治你李家上下谋反之罪,派专人彻查此案,查个真相大白水落石出,届时昭告天下,将李氏一门抄家问斩。两条路,你选一条吧。”
李惠冷笑道:“皇后今日摆明了就是要杀我,何必要苦心孤诣,找这么多借口呢。”
冯凭眼神一凛,回头看他,口气已经是斩钉截铁:“你说的没错,我今日就是要杀你,两条路给你了,你选一条吧。”
李惠恨道:“我李惠在朝堂混了半辈子,最后栽在一个妇道人手里。”
他嘲道:“我死了倒没什么,我只担心我死之后皇后的安危呢。”
他看了看那帘幕后,已经预料到拓拔叡已死,而唯一能救他的拓拔泓始终沉默。他知道他今日是别无选择了。
就算他不肯喝,也逃不出这宫门去的。皇后不敢拿整个李家开刀,所以才让他自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