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家宝扭头看过去，就见村里另外几个跟他一般大、明后年才会去希望小学读书的孩子躲在树后面，手里拿着弹弓和石子，正绷紧弹簧朝他瞄准。
见他发现了，对方直接松开弹弓，小石子朝他飞过来。
于家宝下意识地往边上躲，却弄巧成拙。边缘有些锐利的小石子擦着他的脸颊飞过去，火辣辣的疼。
用手一摸，流血了。
“你们打我？我要告诉你们爸妈！”
伴随着他“告家长”的威胁，几个孩子哄堂大笑。
“于家宝你要告家长？你是不是还要哭着鼻子去我家告？”
“一有事就威胁要告家长，于家宝你可真是个孬种！”
“警察说于家宝他爸拐小孩，还把他妈也一块抓走了。于家宝父母都要坐牢，他是俩犯人生得。”
“那于家宝将来是不是也要坐牢？”
“不知道，反正于家宝父母都是犯人，略略略。”
“略略略~于家宝爸妈要蹲大牢咯~”
一片恶意的嘲笑声中，于家宝眼底泛起泪花，扬起拳头朝几个小孩打过去：“你们瞎说！我爸妈才不会坐牢！”
几个小孩却不是于家被打怕了的三朵金花，丝毫不敢对宝贝蛋弟弟动手。
腿一伸把于家宝绊倒在地上，几个小孩摁着他一顿猛揍。
这么大的孩子正好是不管不顾的年纪，手下没个轻重，一拳赛一拳的狠，于家宝很快被揍到鬼哭狼嚎。
最后还是躲在屋里胡思乱想的于招娣听到了哭喊声，拿着鸡毛掸子走出来，这才成功解救了被群殴的宝贝蛋弟弟。
逃离几人魔爪的于家宝缩在长姐怀里，哭得那叫一个伤心。
“于招娣，你去给我把他们抓回来，狠狠地打。”
于招娣看着往山下跑得几个小孩，这么会功夫他们已经跑出去好远，根本就追不上。
哪怕能追上，眼下父母被抓，奶奶把整件事闹得全村皆知后又死皮赖脸地跟着上了飞机，家里一个能做主的大人都没有。
这样的情形下，于招娣恨不得缩在家里，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又怎么会追上去主动闹事？
“算了，追不上，家宝你就先忍忍。”于盼娣无奈叹息。
于家宝却不干了。
虽然对着外人怂，可他对着自家人却向来横。
“于来娣你竟然敢不听我话？你等着，我要告诉爸妈。等他们回来，让他们像今天一大早那样狠狠揍你。”
不提这茬还好，一提起来，于招娣就不可避免地想起这一系列变故的起源。
“于家宝你还好意思提这事？要不是你和奶奶告状，一大早爸怎么会打来娣？如果来娣没被打伤，就不会被送去镇上。那样的话，爸也就不会被抓！”
于招娣越说越恨，忍不住高高地扬起巴掌。
于是，在继不久前被围殴之后，于家宝又一次被打了。
不同的是，这一次他敢反抗。
**
于家小院内，留守的长姐和幼弟陷入了互殴之中，好一阵鸡飞狗跳。
镇派出所里，搭乘直升飞机迅速赶过来，终于相聚的亲生母子间的情形也好不到哪儿去。
“金来，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
隔着派出所内负责关押犯人的铁栅栏，从宝贝儿子口中亲耳听到真相的老太太神色间满是不可置信。
铁栅栏内，依旧被铐着的于金来脸上满是苦涩，“妈，我当时也是鬼迷心窍了，觉得这样对我们整个家都好。”
老太太：“妈知道你是为了这个家好，可你为什么要招？不是妈说你，有些事既然都已经做了，那就藏得严严实实。你怎么能说漏嘴，让那野丫头知道？”
一旁的办案民警：……
总算知道，刚才审讯时于金来跟吃了吐真剂般的有问必答是怎么回事了。
原来是随了他亲妈。
只能说，血缘真奇妙。
探视时间只有15分钟。
时间一到，一旁的民警几乎是半强制地把死赖着不走的老太太请出去，然后通知她去给本案受害人之一的于来娣缴纳医药费。
一听说要交钱，老太太立马不干了。
“我哪有钱？”
“再说了，又不是我让治得，谁爱给她治谁去交钱。”
老警察：“在手术同意书上签字的正是你儿子于金来。”
女警察：“温馨提示：于来娣的伤越轻，于金来作为施暴者所受的刑罚也就越轻，反之则正好相反。如果你真心疼你儿子，就赶紧给你孙女治疗，然后祈祷她安然无恙。”
老太太就这么一个儿子，当然疼。
嘴里念叨着“家里钱可还要攒着给家宝读书娶媳妇用”等一系列老生常谈的车轱辘话，最终她还是一脸肉疼地去了医院。
当从医院缴费窗口得知需要缴纳的具体数额后，老太太脸上的心疼就转变成了真实地抽搐。
光一个手术费，就要耗去家里近一半的积蓄。
更别提后续的住院观察以及其它各项费用。
老太太疼得一颗心都在滴血。
她现在就是后悔：早知道这样，就干脆不要往城里医院送。
就该跟开春那会的盼娣那样，找村里的钱婆子随便看看。
能看好的话最好，实在好不了的话那也是她的命。到时候草席子一卷、随便找个山沟沟一扔，什么事都不会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