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皇眸色狰狞,眼底一片猩红,额头的青筋都凸起了。
再反观太后,则是面色红润,是刚刚经历了一场满意的/情/事之后的娇态,宛若重归韶华。
内殿是浓郁的石楠花的气息。
太后慵懒的往前迈了一步,噗嗤笑了一声:“呵呵,当真奇怪,霍北元,你在气什么?当年你将哀家弃若敝屣,根本不顾及哀家那时刚要生产。你非但不顾哀家,你自己的亲生骨肉也不顾,可见哀家在你心里什么都不是!”
一言至此,太后对身后的两名男宠招了招手,让他二人上前搀扶,然后又冲着太上皇展颜一笑:“霍北元,原来左拥右抱的滋味是这等美妙啊,难怪你当初废弃了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誓言,纳了一个又一个入宫。你可知道,彼时你宠/幸后宫那些嫔妃时,哀家是何心情?”
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哭!
自古以来,谁又能懂旧人的苦?!
不过,这一切都过去了,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这个道理,如今的太后比谁都清楚。
太上皇喉结滚动,那张曾经还算俊美的脸,而今在太后看来,当真不忍直视。
她不明白,她当初怎么就鬼迷心窍,对这样一个狼子野心的男子情根深种了?
好笑……
好笑啊!
太后的身子有些乏了,她到底刚从冷宫搬出来没几日,还需得好生调理身子:“来人!自今日起,哀家也要搬来重阳宫,与太上皇同住。”
重阳宫的主殿,当然是要让出来给太后居住,另外太后的男宠必然也要入住。
而太上皇与他的嫔妃们只能另居偏殿。
太上皇知道,他若是不死,太后就会一直惩罚他:“你、你好毒啊!”
这话无疑让太后笑了,她一手捂唇,仰面哈哈大笑:“哈哈哈……霍北元,你真是要笑死哀家了。要论起毒,哀家岂能比得上你呢。哀家还需得多多努力,才能毒得过你。”
太上皇气得一口气堵在了嗓门,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
承明殿,紫檀香浮浮沉沉,平添了一股超脱凡尘的韵味。
陆达躬身上前,行至御前,道:“皇上,太后从长寿宫搬去重阳宫了,太后她还命人过来传话,说太上皇统共有过多少嫔妃,她就要养多少男宠。”
气氛威压,沈宜姝抱着帝王起居录,尽可能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她站在角落,低垂着脑袋,假装没有听见内殿的一切动静。
她没听见……
她什么都不知道……
她选择性耳鸣了……
内殿没有任何动静,静到就连沙漏的细细索索声也能听见。
死寂一般的安静。
沈宜姝感觉不太妙。
又过了片刻,暴君的声音才无波无痕的响起:“允了。”
沈宜姝:“……”暴君好生孝顺,竟允许太后养男宠,不知太上皇此刻作何感想?
此时,霍昱又道:“重阳宫里里外外都封起来,里面发生的事,一个字也不得泄露出去,违令者杀。”
陆达明白了帝王的意思,这便应下:“是,皇上。”
刺激了!沈宜姝脑子里的小人儿正在看好戏,已控制不住自己浮想联翩。
她低垂着小脑袋,宛若是块石雕,完全看不出动静。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此刻已经编出了一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大戏。
直到,她的视线之中出现了一双白底绣金色龙爪的皂靴,沈宜姝小心肝一颤,继续保持低垂脑袋,一动也不动的姿势。
这个时候,选择性眼瞎才是上策。
然而,事与愿违。
事实证明,有时候越不想发生什么,就越是会发生什么。
“沈司寝,你在想入非非。”
暴君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沈宜姝的小身板一抖。
不!她才没有!莫要污蔑!
沈宜姝还是一动不动,装死到底。讲道理,她半点不想知道宫里的任何辛秘!
霍昱眯了眯眼,大掌伸出,掐住了他早就想掐的纤细脖颈。
沈宜姝忽然喘不过气来,被迫仰面与暴君对视,暴君指尖有淡淡的紫檀香的气味,他明明是地狱罗刹,偏又用了这礼佛的慈悲香。
沈宜姝手中的帝王起居录掉落在地,迫于求生本能,她双手握住了暴君的手腕,试图挣脱这致命的窒息感。
她的双足就要离地,此刻就宛若溺水一般,又像是搁浅在岸边的鱼,生与死之间仅隔着一步之遥了。
“呜呜……”
喉咙里发出呜鸣声。
沈宜姝从未想过自己会是这个死法,她还没交代后事,也尚未嫁人,更是没有活够。眼泪喷涌而出,她想要哭出起来,发泄这几日所受到的一切惊吓与委屈。
然而,下一刻她忽然感觉到肺腑又钻入了新鲜空气,如同鱼入大海,重获新生。
“咳咳咳……”
沈宜姝的身子瘫软在地,双手捂着喉咙,不住地咳嗽。
青铜朱雀灯忽闪了几下,沈宜姝仰起小脸,阻止眼泪落下,仿佛方才的劫后余生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她需要自己坚强起来,否则在这深宫之中还能倚仗谁?
再有几日就是月底,她想家了,想父亲与母亲了。
她不能死。
父亲与母亲才不能生育,唯有她一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