誉王殿下受重伤的消息一经传开,原本热闹非凡的京城立马安静下来。
晟王身亡,誉王重伤,稍有敏锐的人都开始警觉,事情开始有点不对了,甚至已经有人把目光落在司礼监谢病春头上。
与此同时,瑶光殿明贵妃抱病挂牌,谁也不见,明家递了两次牌子皆无疾而终。
事情发生在过年前一日的下午,是以整个京都完全没有过年的气氛,连带着大街上都冷冷清清,到处都弥漫着的心惊肉跳的气氛。
太后震怒,要求彻查此事,这一查便打死了誉王殿下身边无数侍卫黄门,甚至连带着过世晟王殿下府中的侍卫仆役都死伤不少。
明德二十一年的过年连着大宴都未开,整个后宫的素缟不曾摘下。
太后急匆匆赶往豫王府,一直稳如不动的郑家大门却在深夜中悄悄打开,明家更是来客颇多,就连司礼监都热闹起来了,唯有谢病春的始休楼一如既往的安静。
可人人都在看他。
大年初五,内阁和司礼监在那次不欢而散后再一次碰面。
司礼监未到之时,内阁五人两派对视一眼,随后难得没有开口,各自移开视线。
“北地燕王在封地素有贤名,在诸多成年王中最得民心。”郑樊扫了诸位同僚一眼,吊着一口气,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说着话。
堂中众人并未接话。
“爹说得对,且燕王乃明宗长子,自小养在皇后膝下,有才有德,地位尊贵,乃是最佳人选。”
郑江亭率先开口附和自己爹的话。
“可燕王也快六十了吧。”戴和平扫了一眼身侧两人,开口反对着。
“六十又如何?我爹七十了还在忧国忧民……”
郑樊咳嗽一声,断了他的话。
郑江亭不服气地哼了一声。
“也该请太后来商议一下。”戴和平继续慢吞吞说着,他性格慢,说起话来也细声细气。
“太后如今伤于誉王之事,岂可惊动。”郑江亭早有决断,想也不想就撅了回去。
“立国大事,如何能跳过太后,内阁哪来的权力私自决定。”安悯冉呲笑一声,“小郑相好大的脸。”
“放屁,我爹自然会……”
“闭嘴,这里没你爹。”郑樊厉声打断他的话,随后态度微微放缓,继续喘着气说道,“他便是这样的暴脾气,也是如今国事紧张,刚行不要放在心上。”
安悯冉呲笑一声,硬邦邦讥笑道:“若是为国自然无事。”
郑江亭不服地动动嘴,最后冷哼一声,睥睨傲气地继续说道。
“燕王成年嫡子就有两人,庶子三人,未成年的也有四人,子嗣丰盈,且燕王妃宽宏大度,后院和谐。”
安悯冉强忍着暴脾气,沙包大的拳头捏了又捏,最后不耐烦地扫了一眼明笙。
明笙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这才斯斯文文开口:“掌印意下如何?”
对面司礼监的杨宝立刻阴阳怪气开口讥道:“原来这事还有咱家讨论的余地啊。”
适才内阁旁若无人要请燕王入京,那架势可是丝毫不给司礼监开口的机会,奈何掌阅和大秉笔都不开口说话,其余三人便都忍了下来。
“哪里的话,哪里的话。”内阁专业和稀泥的戴和平再一次出口缓和气氛。
杨宝扫了手边前面两尊佛,见他们都没开口说话的,便自己先一步打头阵:“不如何?誉王殿下不是还好好的吗?万万没有旁落的道理。”
郑江亭冷笑:“誉王确实无生命危险,可……身体有恙只怕难以堪认。”
“不过是跛脚了,又非大事。”杨宝呲笑,“我杨宝一个粗人,说不来文绉绉的话,可往前翻有独眼的,结巴的,甚至还有哑巴的,誉王不过腿脚稍有障碍,有何不可。”
“宪宗亲子,名正言顺。”
他字音坚定,似咄咄逼人。
“正是此意。”封斋放下手中的茶盏,淡淡附和着。
郑氏父子一人低头,一人抬头,并不搭腔。
倒是明笙不由蹙眉,再一次去看谢病春。
“掌印意下如何?”
杨宝瞪大眼睛,脸色大变,连带着左手边的封斋也脸色微变。
一直沉默的谢病春在众人期待中掀了掀眼皮,片刻之后淡淡说道:“不妥。”
此话一出,奇怪的是众人并未异色,便连最是狂傲不羁的郑江亭也只是哂笑一声,唯有封斋扫过堂中众人,微微蹙了蹙眉。
谢病春脸上浮现出古怪笑意,嘴角似有笑意,可随后又消失不见,可他依旧继续说道。
“先帝并非无子,转立兄弟只有一种可能。”
他慢条斯理说着,嘴角微微勾起,却又不见笑意。
郑樊脸色微变,正打算开口却被人倏地堵在嘴边。
“造、反。”
“你胡说什么!”郑江亭率先跳了出来,拍案怒骂道,“我看是掌印意有所动吧。”
谢病春抱臂不语,连着目光都不愿在他身上扫过。“郑阁老。”明笙敲了敲桌边,淡淡喊了一声郑樊。
年迈衰老的郑樊动了动垂垂而下的眼皮,扫了堂中几人一眼,最后落到郑江亭身上,不悦说道:“还不给掌印道歉。”
郑江亭冷笑一声,一屁股坐下来扭头不理。
“如深性格执拗,还请掌印大人不记小人过。”郑樊亲自给谢病春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