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眼,便让他心软了下来,面色不若方才那般冷峻,转而道:“你我二人,都是过去的事了,当初你另嫁他人也是有苦衷,我知道,我不怪你。”
“来到京城,我便听说你成亲了,”吴漫雪语气一顿,若是不直言,恐怕连最后的机会也没了,实在不想再同他猜来猜去,“你爱她吗?”
这个“她”指的当然是季秋棠,这个问题于他来说,回答不了。
他静默的这片刻,吴漫雪好似看到了一丝机会。
“你娶别人,我知道也不是出自你的本心,我不想知道她是谁,她什么样子,我只是想来看看你罢了。”她轻笑,以退为进,“你的银子我不要,反正现在我已经这样了,我也不需要你的可怜和施舍。”
说罢,她转身去取了包袱,背在身上,作势要走。
还未行到门口,便听见钟明齐将她叫住,“罢了,冰天雪地的你身上没有银子,京城里又没有亲戚朋友你能去哪。”
吴漫雪未回头,脸上却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不过一瞬,便稍纵即逝。
她不回头,却也没再往前踏出一步。
钟明齐细不可闻的轻叹一声,不难听出有些不耐烦,如今的他,早就没了曾经的细致耐心,“你先住下,旁的不用操心。”
吴漫雪知道,有些事不能太着急,只能一步一步来,今日听他开口留自己,便是一次进步。
于是她又换成那副委屈无助的神情转过身来,“会不会给你添麻烦?”
“能用银子解决的,便都算不得什么麻烦,”钟明齐朝前走了两步,将茶杯放下,一口都没喝,“我还有事,过两日再来看你。”
“你要走?”
“是,”钟明齐点头,没有再瞧她,“你有事就等我来了再说,记住,别再去府里找我,会惹上麻烦。”
“好,”她用力点头,虽然不确定是什么麻烦,左不过是怕他的妻子闹起来,眼下她还没站住脚跟,自然不会去找麻烦,“我记下了。”
出了客栈的门,长随打量着钟明齐的脸色,也瞧不出好或者不好,也不敢贸然上去搭话。
“你来!”倒是钟明齐朝他招呼。
长随忙跑过去听他吩咐。
“你去问问她,有什么缺的,一应给她补上,”停顿片刻,又道,“在城里给她租个宅子,先安顿下来,切记,不要惊动了人。”
长随眼珠子一转,顿时明了,大人这是要金屋藏娇,养个外室。
“是,小的记下了,一定给您办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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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季芊婷睡饱,已经是晌午了,她连屋里亮堂异常,默然坐起身,见身侧的人早就没了影,只是屋子里的碳火烧的依旧旺,还有被子里暖烘烘的,汤婆子不知何时被人换过,依旧温热。
这会儿肚子已经不觉着疼了,她小心穿鞋下地,还未披衣裳便来到了窗前,窗外的阳光正洒在雪地上,将雪片子照耀的闪闪发亮,晶莹剔透。
此情此景,她仿佛看到过。
前世病重时,十天有八天起不来床,每到冬日便更加难挨,胸口发闷喘不上气是常事,所以那时她最怕的便是过冬。这回便不同了,身子轻快健康,一切都那样顺畅,瞧着外面厚厚的积雪,也终于喜欢这样的美,听着外面丫鬟的嬉闹声,更加觉着欢快。
林泊元从门外推门进来,一眼便瞧她立在窗前发愣,“还疼吗?”
朝她走去,见她眉目含笑,便知是不疼了。
她转过身来,眼中笑意更浓,朝他扑过来,双臂环上他的脖子,摇摇头,“不疼了。”
“那就好,”林泊元双手自然环上她的腰肢,成亲这么久了,也没能将她养得更胖一些,“饿了吧,快去吃饭。”
“饿倒是不饿,”季芊婷踮起□□尖,争取离他更近一些,“我想去外面看雪。”
“还看雪?在屋里看还不成,你还要出去?今日是谁天不亮就肚子疼的流眼泪?”
“我保证这次不在雪地里久待,”她一脸的真挚,“你让我什么时候回来便什么时候回来。”
“真的?”林泊元本就没想拦她,也拦不住,只要让她明白适量便好了。
“真的,我保证!”她在他身边跳动了两下,这会精神了,倒像只欢快的小兔子一般了。
“那你先吃饭,吃了饭穿好衣裳,我陪你去园子里走走。”林泊元终于松了口,手掌轻拍她后背,果然她一得话,乖乖的就从他的身上滑下来,转身去穿衣裳了。
虽是午时,可是雪气已经开始上返,扑面的凉意袭来,人一出去便整个被包裹住,穿得再多也感受得到。
园子里不知是谁堆了几个雪人,远远看上去倒是十分可爱。
季芊婷站园中亭下,远远瞧着这漫天的银白,心中顿觉畅快,她用力吸一口气,通透无阻,再没了曾经那种窒息感。
眼前的白雾从口中吐出,转眼即逝,这一刻她觉得自己是无比自由的。
她立于亭前,丝毫没有留意到身后的林泊元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他心里有话,每每想要开口,看她这么开心,又舍不得打扰她的心情,思来想去,一忍再忍,终是忍不住了。
“我去下面。”她转过身来,指着下面道,还没走出两步,被林泊元一把拉回来。
“下面雪深,我背着你走,脚不要沾地了,以免凉到。”说着,林泊元背对着她,半蹲在她面前,又抬手轻拍了自己肩膀,示意她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