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她回到了同师父和师兄一起生活过的小山谷,谷内草木葱茏,一切依旧。
走在落英缤纷间,只微微抬眸,就能看到远处有人手执长剑恣意挥舞。
她快走了几步,笑着唤道:“师兄。”
那人听到声响,从空中缓缓落下,月白色锦衣被灼灼花色衬着,有种说不清的清冷出尘。
他收剑入鞘转过身来,眉眼温柔地看她:“阿锦。”
赵明锦脚下一顿,看着独属于叶濯的棱角分明的轮廓,笑得更深了些:“怎么是你。”
原以为他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绣花枕头,没想到在梦中却成了个文武双全的。
一夜过去,赵明锦恢复了不少体力,亦有心力琢磨起旁的事。
归来日久,季二齐三马上要收假回虎啸营,再想出来不易,她准备将人聚在一起,请他们吃上一顿。
至于设宴的地点,以往都在仙云楼,这次也没必要换地方。
这事不知怎么就传到了叶濯耳中,用午膳时叶濯同她说起,可以在府中设宴。
却之不恭,她欣然应下。
设宴之日,叶濯有事一早出了府,不过离开前,特地差了景毅过来帮忙。
景毅没精打采地同赵明锦见了礼后,按照绿儿的吩咐坐在灶火前烧柴。
不消半个时辰,小膳房内烟气滚滚,呛人非常。
“景大侍卫,我说多少遍了,这柴不是这么烧的,你……”绿儿蹲在他旁边,本打算教他,却没想看到了他眼角来不及抹去的痕迹,她有些慌了,“我就说了你两句而已,怎么还哭了……”
赵明锦摘桃子回来,听了绿儿的话,往景毅脸上一看,果然见那眼睛红的跟她新摘的桃子似的。
“堂堂七尺男儿,有事说事,哭什么,”她双臂环胸,“怎么了?”
景毅抹了把脸,低着头不说话。
绿儿小声催他:“将军问你,你直说就是。”
他又是一犹豫,猛地朝赵明锦跪了下去:“属下兄长景流,年前奉王爷之命前去岳山书院暗查,半月来音讯全无,属下派去的探子回禀说……他失踪了。”
岳山书院,倒是很有些耳熟。
赵明锦眸子一眯:“王爷怎么说。”
“王爷,”他声音顿了许久才道,“没说什么。”
在这件事上,她倒是能理解叶濯。
叶濯虽不是无情无义之人,但到底身居高位,一举一动牵扯良多,为一个侍卫亲自出手确实不容易。
“你先起来,”赵明锦沉吟道,“既是自家兄弟出了事,断没有不救的道理。左右我也闲着无事,明日启程去岳州府走一趟就是。”
景毅不敢相信地抬头看她:“将军此话……当真?”
“自然当真,”她揉了揉呛得生疼的眼,“先把灶里的火熄了,怎么能弄出这么多烟来。”
日暮时分,季二齐三勾肩搭背而来,一路吵吵嚷嚷,顾云白走在他们二人身后,眉眼清淡,静雅如常。
赵小四和高齐是并肩踏进碧锦园的。
高齐在一旁喋喋不休,赵小四被逼出了一身戾气:“高大人,我忍你许久了。”
他嘴角一瘪,一副受了气的小媳妇模样。
赵明锦不禁挑了眉,这俩人是何时相识的?
几人一同走到她面前:“将军。”
她点头:“人齐了便入席吧。”
高齐东张西望:“娘娘,王爷呢?”
叶濯去哪儿了她怎么会知晓。
赵明锦拿眼风睨他:“怎么,怕同我与他们四个喝不尽兴?”
“自然不是,”高齐几步走入席间,故意坐在赵小四身侧,“娘娘与四位大人都是人中豪杰,我怕王爷不在,过会儿喝不过你们,找不到人救我。”
话音落后,众人一同笑开。
直到夜色深沉,碧锦园的席面才散,赵明锦喝了不少酒,醉意有些上头,索性直接躺在了竹林下的长椅上吹夜风。
夜风清凉,拂过耳畔与发梢,说不出的舒爽。
有脚步声响起,间或杂着酒坛碰撞的脆响,待她睁开眼时,叶濯已经走到身边。
“我回来晚了。”
赵明锦倒是不在意,一双眼睛只盯着他手上的青葱碧透的酒坛子:“罗浮春?”
“是,”叶濯浅笑:“还能喝?”
“自然能,”她坐起身来,眼睛晶亮,“既遇好酒,千杯不醉。”
月凉如水,竹影如墨。
赵明锦与叶濯相对而坐,没有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只是偶尔抱着酒坛轻轻一撞,似是各怀心事,又似心有灵犀。
沉默时一同沉默;开口时,也是一齐出声。
“你……”
“你……”
隔着疏朗的月色,叶濯眼中映着她此刻的模样。
唇角斜翘,眼底迷蒙,脸上透着淡淡的红晕,难得有了姑娘家的娇俏可爱。
“我先说,”赵明锦斜眼睨他,“既然两情相悦,你再这样隐瞒下去,美人儿可就是旁人的了。”
叶濯有一瞬的愣神,清湛的目光缓缓亮起来:“两情相悦,阿锦你……”
“可不就是两情相悦,”她打了个酒嗝,顺便打断他,“想护着还要不露端倪,与人密会还要约到城外。我都看到了,你也不必再遮遮掩掩。之前我只道安庆郡主心思难测,最近倒是想明白了,她那么做十有八九是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