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事都有因果报应。
他的女儿林冬就是他的报应。
林常青无趣地直起了身子,面上的神色却依旧挂着尴尬的笑容,看了一眼身旁同样冷着脸的韩夫人,回过头,再盯着那屋内,心头就有了想法。
这回裴椋若是不脱层皮,倒显得是自己当初没本事了。
而门口被砸的裴椋,明显有些懵。
神色顿了顿,又垂目看了一眼自己的袍摆,上头已经沾了几团溅起来的果浆,两道如剑的浓眉,轻轻地往上挑了挑,面儿上这才有了些许意外。
气成了这样?
两人相识以来,这,算得上她第一次对自己动手……
挺好,长本事了。
裴椋再次抬起头,跟前的珠帘因那梨子的猛烈撞击,还在不断地摇晃。
裴椋的目光,从那一颗颗蓝宝石镶嵌而成的珠帘缝隙内,能依稀看清帘内的人,正在屋子里忙忙碌碌地走来走去。
裴椋抬手摸了一下鼻尖,接着拍了拍胸口原本就很整洁的青色缎面儿,脚步优雅地继续上前,伸手撩开了珠帘,这回倒是学了乖,在她出手之前,先出了声,唤了一声,“夫人……”
却依旧没能幸免。
裴椋的话音一落,对面姜姝头也没回,一个不耐烦,拿起跟前果盘里的果子,随手就朝着说话的位置,丢了过去。
裴椋偏过身子,忙地将脚步挤了进来,终于看清,她到底在忙乎什么。
大包小包地正在收拾东西。
裴椋的眉梢又是一挑,脸皮及厚地往前走来,“夫人,为夫给你买了……”
说还没说完,便见姜姝转过了头来,毫无感情地指着他脚底下,不知何时画出来的一条线,冷冰冰地道,“看到没,楚河,不可越!”
裴椋这才发觉姜姝的那双眼睛通红,俨然肿成了水蜜桃。
声音也带着嘶哑。
这是哭过了,而且还哭得挺狠。
裴椋心头一紧,一双眸子紧紧地盯在她脸上,终于有了紧张感,“姝儿……”
裴椋本想再用之前的那招,先不同她讲道理,抱进怀里再说。
说话间那脚步便又踏出了半步,然脚步提起来还未落下,便突地被一根屋里用来扫尘的鸡毛弹子,扫到了他的腿上,“让开!”
裴椋硬生生地挨了这么一下,目光中的震惊几乎无处可藏。
过分了。
尽管觉得她反应太大了些,裴椋心头还是有些发虚,缓缓地将脚步收了回去,抬起头看着姜姝,声音柔和地道,“咱们好好说话。”
姜姝指了一下对面那张他平时看书时坐的木榻,将胸口那股急躁的气息抽上来后,才道,“坐你自己的位置上。”
成。
能让他有个说话的机会就行。
裴椋退了回来,缓缓地朝着自己的位置走去,到了木塌前正要往上坐,身后又扫过来了一阵风,姜姝的脚步极快地从他身后穿过,在裴椋还未反应过来前,及时地将自己乔迁那日,刚给他垫上的那个棉花垫子抽开,丢给了裴椋一句,“这是我祖母给我的。”后,便抱着那垫子走回了自己的位置上,盯着一双染满了血丝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
裴椋心头一跳,不敢惹她,一句不吭,老老实实地坐在了硬梆梆的木头上,开始同她细声细语地赔罪,“这三日,我没回来,是因陛下……”
“今儿天色晚了。”
裴椋才刚开了个头,又被姜姝一句莫名其妙地话给打断了。
裴椋看着她红肿的眼睛,眼皮子直打飘,一双手搁在膝盖,不断地敲击着,以为是她再想着招数打发自己,便抗议答,“嗯,还早……”
刚说完,就感觉到了对面姜姝眸子里生出了一股凄凉和对他的无尽失望。
裴椋的心一沉,便听她轻轻地道,“此时离太阳落山,只有一个时辰,出了城门天就黑了,外头的路不好走,我惜命,还得世子爷体谅我一晚,我明儿再走。”
裴椋:……“我不是那意思……”
裴椋一急起来,那手指的敲击,便越来越频繁。
“以后我也不想回来了。”姜姝继续道,“这府邸还有这屋子虽然都是世子爷的,可这里头的东西,当初是我费心费神,亲手布置好的,每一样都是我自己挑回来的……”姜姝说完,便指着他坐下的那张木塌,道,“世子爷如今坐的那张木塌,是韩国公府的韩夫人,陪我去挑的,说是当成我的乔迁之礼,韩夫人是我母亲拜把子的姐妹,她送的东西,该也算到我的人情上……”
裴椋原本就有些坐立不安了,被她这么一说,屁股顿时有些摇晃,整个人的力道,不知不觉地使在了脚蹬子上,姜姝又道,“还有那个脚蹬,是我弟弟,姜寒亲手做的……”
裴椋身体突地有些失去平衡了,“我该坐……”哪儿。
姜姝却又豪迈地道,“这些东西我都不要了,送你。”
裴椋:……
“同你成亲以来,我虽用了你不少银子,但我也伺候了你,我买来的东西,你也有吃有用,咱们就不扯这些了……”
裴椋颇有些头疼了,“我没同你扯……”
“明儿走的时候,我也不会带走你什么东西,我只拿我的嫁妆,什么金银玉翠的首饰簪子,绫罗绸缎的衣裳我也不要了。”姜姝说完,又吸了一口气,咬牙道,“我净身出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