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懿丘替他把旋转桌收起来,平板放去床头柜上。
她抿抿唇,胸腔里有种无名的失力感。
这个男人,真的是什么都不告诉她——帮她不告诉她,现在生病也不告诉她。
要是她今天没遇上冯又谦,那是不是她仍旧不知道他在这里生病做手术的事?
更何况,他都住进医院了,工作倒是时刻不离身。
林懿丘心中酸涩,说不出的一种滋味。
等到六点,VIP病房还有医生下班前的一次巡房。
主治医生带护士进来一趟,查看病人恢复状况。
柔黄的顶灯亮起一盏,林懿丘站起身来。
领头的医生先问她的身份:“你和病人是……”
“……妹妹。”林懿丘想了一圈,没有她合适的身份,只好这么说。
医生打量她一眼,才开始交代病人的状况。
长期胃溃疡导致胃穿孔,微创修补手术做了有几天了,得继续住院打点滴。
讲完这些,医生又说了一些注意事项。
林懿丘听着,她怕自己记不牢,翻找一番,只在兜里摸索出了被自己折成一个小块的、今天下午才拿到的成绩证明单。
她找医生借了笔,翻到成绩单的背面,把医生说的都记下来。
医生再检查一遍房内设施,带着人往下一间去了
林懿丘站在原地,用手托着继续写完。
最后再把成绩单折回去,塞回兜里。
这一切做完,回头,隔着轻薄如纱的灯光,她一下子撞进男人眼里。
顾承林琥珀色的瞳仁在光线下变得浅而幽深,眼底有一闪而逝的讶然。
男人不知是什么时候醒来的,他目光安静地落在她身上,一点声响都没有。
林懿丘的脚步生生一顿。
两两相望,她呼吸登时乱了。
方才门外酝酿好的情绪,想好的要说的话,顷刻抛之九霄云外。
林懿丘攥着手机,她不知道该站该坐,该走该留。
窗外最后一点光线也淹没进昏黑夜幕里,唯有顶上那盏澄黄小灯微弱地亮着。
他们以这种姿势对视许久,久到顾承林都快要以为她是不是在发呆。
“小丘。”他试探地唤她。
面前小妹妹没动,他用手微微撑起身子,“小丘?”
林懿丘被他这么一喊,如梦初醒。
她瞧见他起身,忙皱眉:“医生刚说你不要乱动。”
顾承林听她冷硬的语气,抬头细看,小妹妹嘴角抿直,眼神垂着,是在躲他的视线。
氛围又沉默下来。
他又开口:“你来多久了?”
“没多久。”林懿丘抱住一只手臂,坐回旁边的椅子上。
“吃饭没有?”他又问。
男人声音低沉里带着一点哑,不知是因为生病还是什么缘由,里面夹杂了难以察觉的柔软。
林懿丘经不住他这样连续询问,闷声打断:“你说话刀口不疼啊?”
终于在她面上瞧见了别的情绪。
顾承林眉头微动:“还好。”
林懿丘蜷起的手指泄了力,她起身走到沙发那把袋子拿过来放在他床边,“里面是吴正宪给你拿的衣服和文件。”
顾承林点一下头:“多谢。”
听他如常的语气,只觉得和面前这个男人生闷气好没意思。
她在这边又急又气,他却宛如永远置身事外的云淡风轻。
林懿丘咬咬唇,她憋屈不过,语气也忍不住变冲了:“你生病怎么都不和我说一声。而且除了我,所有人都知道。”
“……所有人?”
顾承林微愣,瞧她气鼓鼓的模样:“哪来的所有人?”
“……”
她语塞一瞬,这才意识到自己一不留神把小心思给说了出来。
“……反正你没告诉我。”林懿丘羞恼,她继续“控诉”,“租房的事你也没告诉我。”
小姑娘站在他床头,顶光洒一点在她面上,微颤的睫毛投下一小片阴影。
她抿着唇,偏深的内眼角显得她这样尤为像小狐狸,语气仍是大写的不高兴。
但氛围却是比刚刚好了太多。
顾承林挪动一下上身,也不管手上扎了固定针,他抬手去拉她手腕。
温凉的手指触及肌肤,林懿丘本想挣开,可一看他手上醒目的针管,又不忍心动作太大。
只好由着他拉着自己坐到床沿边上。
顾承林这才说:“租房是顺手的事,至于住院……”他看她,语气略带无奈,“你上次不也说了,要做手术的。”
林懿丘当然知道他指的是上次在镇上医院的事,她眉眼耷拉下去:“……我之前乌鸦嘴了。”
“这和乌鸦嘴有什么关系。”顾承林手捏一下她纤细的手腕,打住她话,“这一刀迟早要挨。”
“算是,你先给我打了预防针。”他笑。
林懿丘不同意,她很坚定地摇头:“我宁愿不要给你打这个预防针。”
她目光终于肯移到男人面上,他睡醒后精神好了些,但整个人仍旧笼着一股寂寥的清倦感。
有点懒,像是躺在床上都时时刻刻疲惫得很。
其实,她想问的还有好多,想问他这几天在哪,是不是工作上发生了什么事……
可话在嘴里过一圈,还是没有问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