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林懿丘面上一窘,胡诌的理由圆不回来她索性放弃。
顾承林倒不管她这些有的没的,他只在意小妹妹人在不在自己跟前。
这么想着,他重新坐回她身侧,语气轻缓
“雪太大了。你在这里,我也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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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风刮得猛烈,窗棱一颤一颤的。
两人在客厅坐了会儿,林懿丘上去洗澡。
她的小房间里没有自带卫生间,她拿上浴袍去走廊尽头的浴室。
门阖上,林懿丘背靠冰凉瓷砖,总算深吸一口气。
明明早就不是第一次借住了,可这次的惶然无措却全然不同以往——
像是他们之间变了什么,却又什么都没变。
林懿丘拍拍泛红的脸,她拿下花洒,手去试水温,几滴水珠飞溅到眼皮上。
从置物架上借用了顾承林的洗发水,很清淡的木质香。
刚把头发打上泡沫,她听见遥远空气里“滴”的一声响,头顶暖气灯光一霎湮灭。
黑暗争先恐后涌过来,仿佛一下坠入深海尽头。
林懿丘惊呼一声,她下意识伸手去摸索支点。
抬头看一下,顶上的照明灯管还留有逐渐散去的余光。
跳闸了?还是停电了?
她眨眨眼,用胳膊抹掉额头上滑落的水珠,尽量不让泡沫流进眼睛里。
确定不是自己的问题后,她将浴室窗户的塑料遮光窗帘拉开一点。
紧闭的玻璃窗一片雾渍,抬手轻轻一拭。
外面冰天雪地,天空被飞雪分割着,建筑隐在晦暗里,远远近近的绿植被拉扯得摇摇晃晃。
宛如走到冬日的最冰点,看见大自然最阴沉的一面。
她听见很远的几声喧哗。
好像是这一块都断电了。
浴室里暖气、热水器全部中断,水流的逐渐冰凉,她赶忙关了花洒。
贴在身上的水珠蒸发泛凉,林懿丘抱住双臂,忍不住打个哆嗦。
下一秒,磨砂玻璃外灯光一闪,是顾承林提着应急灯过来了。
她心口一紧,顷刻低头看自己——
她可光溜溜什么都没穿!
还顶着一头泡沫,手上身上也没有洗干净。
林懿丘如临大敌,登时就觉得不太好办。
“小丘?”
果然,门口传来敲门声。
应急灯光靠近玻璃,光线朦胧透进来,驱散一半黑暗。
她盯着门上显露的挺拔身形,脊背一阵僵硬,莫名觉得这个场景太过熟悉。
是了,在风情镇酒吧被男人提溜回来的那次,她和他也是这么隔着一扇磨砂玻璃门说话的。
里面没人应,顾承林不由蹙眉。
他怕出了什么电路意外,再次急切地叩门:“小丘?”
林懿丘被他语气吓了一跳,赶忙“啊”了声,她小心翼翼地:“承林哥……”
“外面是停电了?”她问。
“嗯。”顾承林说,“线路冻坏了,城中这一区都停了。”
“哦。”里面林懿丘故作镇定地答。
“小丘,你……”
他话说一半停住了,心里斟酌该如何询问小妹妹,有没有不方便的地方,或者,此刻有没有穿好衣服……
而林懿丘这边实在手忙脚乱。
她已经快要捋不住头发,泡沫不断顺着脸颊和脖颈流下来,激得她皮肤发麻。
滴水成冰的天气里,室内暖气散得太快,突然遇见这种意外,她也感觉自己有些受不住了。
外面的灯源在晃,顾承林给她照明,问道:“浴袍在里面吗?先把浴袍穿上。”
“可我身上有水……”
“先把衣服披好,浴袍等会出来再换干净的。”
林懿丘觉得有些不妥,但一时也想不出其它办法。
“承林哥……”她声音有些含糊,有点像摊上麻烦或者被人欺负了不敢说一样。
“嗯?”
黑暗让他的声音宛如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像是深夜洒进窗棱的一抹温和月光。
“……我头发上的泡沫还没来得及洗。”
林懿丘站在浴室里边,两手都是泡沫,身上黏腻又冰凉,洗发水流进眼角里,灼得她只能闭眼干站着。
顾承林哑然,他把应急灯对着磨砂玻璃放在地板上,散射的光线总能起到一点照明作用。
他叮嘱里面的人把衣服穿好,自己则下楼去替她烧热水。
林懿丘听着脚步声远了,摸索着走到洗手台这边,就着冷水把脸上流下来的泡沫洗掉,她挣开一只眼。
地板上投射了长束光线,照得白色花纹地砖波光粼粼,从门外一直漫到她脚边。
借着光,她索性咬咬牙,直接在洗手台这边用冷水把发上的泡沫抹干净。
头一次觉得水流也能像一把把利刃一样,划过手背时,那些尚未愈合的冻疮伤口一起隐隐作痛。
身上的体温消散得极快,她牙齿打颤,再顾不上别的,直接拉了浴袍来将自己紧紧裹住。
外面风雪声很是清晰,刮过拼窗玻璃的,刮过枯枝朽木的。
林懿丘跺跺脚,整个人蹲下去,脚趾不受控制地蜷起来。
稍稍抬眼望一下门口的灯,光晕白而微茫,这场景像极了天寒地冻里,划燃的那一根火柴。
明明冷极了,她却在心底溢出几缕无由的庆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