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彤说:“这个徐老师收养了方晨。”
沈哥点头:“对,徐老师给了他口饭吃,给了他个地方住。那时候徐老师还住在老君街,上下两层的小楼,方晨刚来的时候,他也就收养了六七个孩子。但年年都有人往他那儿送,后来就七八个,九十个,十三四个。一是房子装不下了,二也是住在这面,干什么都贵,他也负担不起,所以就带着孩子们搬到了郊区。方晨和另一个小男孩当时都在市区这边上学,我们就没让他们走。咱说句实话吧,就像‘徐大圣人’那样,养十多个孩子,谁都受不了,一天别的不说,吃饭就一袋大米,零几年的时候,谁供得起啊?但你说就方晨他们俩,我们这么多街坊邻居,出点儿力,别的不说,至少饿不着他俩吧?”
沈哥笑笑:“方晨十一二岁的时候,就在这儿了,这都十年了。这条街上,谁家的饭他都吃过。所以这孩子,虽然嘴上从来也不说‘我要报恩呐’,平时还凶巴巴的,但谁家有事,他都想管。”
夏彤“哦”了一声:“所以不是没钱了。”
沈哥皱了皱眉,感觉自己这一大圈儿是白讲了,最关键的问题还是不知该怎么回答。
要不要直接问她,有没有包养方晨的意愿呢……
沈哥正在这儿胡思乱想,隔壁桌的醉汉老张摇摇晃晃地走过来,“扑通”一下跪在夏彤的面前。
“姑娘!你别……别上当啊!老沈他不是你的亲爹啊!”
夏彤和王小曼吓了一跳,沈哥却是一脸镇定地拿脚去踹那醉汉的肩膀:“滚蛋!你以为都跟你似的,一喝多了就到处认爹啊?”
和他一桌吃饭的几个人连忙冲过来,把他架走,跟他们同桌喝酒的女人还给夏彤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这二货喝傻了。妹妹你们是方晨的朋友吧。”她朝王小曼笑笑,“我前几天好像见过你。”
王小曼感到后颈一凉,不用回头便知是夏彤的目光射了过来。
“您认错人了。”王小曼平静地说。
沈哥见这架势不对,连忙岔开话题:“夏……”
王小曼补充:“夏总。”
沈哥说:“夏总来找方晨,是有什么事儿吗?”
夏彤面色不改:“我是来尝这家烧烤店的。”
沈哥说:“哎,没事呀,你就说实话呗。”
夏彤仍是坚持:“我就是来吃这家烧烤店的。”
沈哥皱着眉看她,心想:这姑娘和方晨一对儿闷葫芦,这不是纯扯淡么?他叹口气,得想个办法,让这两人变得洒脱点儿。想着想着,就听到隔壁桌、刚刚给他们行过大礼的老张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
“都有爹,就我没爹。”
沈哥忽然来了灵感,他挑了挑眉,扭头看向夏彤:“夏总,你喝酒吗?”
夏彤还没说话,一旁的王小曼接口道:“我们夏总不喝酒。”
沈哥“啧”了一声:“净扯,做生意的人,哪有不喝酒的啊?”
夏彤说:“我不想喝,很少有人敢劝。”
沈哥“嘿嘿”一笑:“没事,我胆儿大。”他走到柜台后面,拿了几瓶啤酒回来,“喝点儿喝点儿,哪有吃烧烤不喝酒的?”
…………
从胡叔家里出来。方晨浑身上下都已湿透——夏彤的忽然出现,彻底扰乱了他的心绪。弯着腰去拆水龙时,胡叔和他说了一句什么,那时的方晨心不在焉,一丁点儿都没有听到。
后来回想,胡叔当时说的应该是:
“你不先关水阀吗?”
于是,他不仅给胡叔换了水龙头,还顺带拖了地。
“湿身”的方晨想先回家换件衣服,经过烧烤店时,他本来是准备快速从门前跑过,不让夏彤看到自己,然而离着烧烤店还几米的距离,他就看到孙老板连串儿都不烤了,就站在门口往里看,还“嘿嘿嘿”的傻乐。
方晨有种不祥的预感,便停下了脚步。
靠着门边的那一桌,夏彤和张哥面对面地坐着,两人明显是都喝多了,一人握着一个啤酒瓶。
张哥大着舌头、挥着手说:“不对不对,你听我说啊,你真是我爹。”
夏彤的口齿也没清楚到哪儿去:“不不不,你听我说!我是你爹。”
张哥又说:“你怎么就不明白呢?你是我爹!”
夏彤说:“你别胡说了,我真的是你爹!”
两个人来来回回地重复着以上的对话,而隔壁桌的沈哥,就磕着瓜子,翘着二郎腿,惬意地看着戏。
方晨拎着扳手,平静地走到沈哥面前。
沈哥一抬头,笑容立刻就僵了。他也顾不上去问方晨,你怎么和刚被人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连忙解释:“我就灌了她一瓶……真的,天地良心啊,谁知道一瓶就这样了?”
…………
方晨把夏彤拉出烧烤店时,她还在红着脸嘀咕:“你干嘛呀,我还没跟他说明白呢!”
王小曼结完了账,刚想要跟上,就被沈哥一把拉住:“姑娘,有点眼力见。”
她怔了一下,朝前方看去。
——夏彤踉跄地走着,脚下一软,扑向了身边的方晨。
僵在原地的方晨,一脸的怒气,瞬时便烟消云散,夏彤的脸贴在他的胸口上,方晨的心脏玩了命地跳了起来。
夏彤抬起头,说:“好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