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阳勇又重新接起了电话,“发烧就在家好好休息不用来上课了……”
李冉腾出手,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门内,苏阳勇把电话从右耳换到左耳,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继续说道:“你让安安多喝点水。”
安安是苏阳勇儿子的小名,他儿子在汉中五班,比陆依星他们还高一级,原本苏阳勇在十三中当校长,为了这儿子高考,算是卑躬屈膝,弃了鸡头,来当凤尾。
昨天,他这儿子和几个朋友爬上松台山顶熬夜看流星,结果,流星是没看着,高烧倒是飙到了40度,真是不省心!
李冉回了教室,带来了周五摸底考的噩耗,教室里一片鬼哭狼嚎,哀嚎间她还抓了几个倒霉蛋帮忙分作业本和卷子。
一听还有卷子,凄惨的哀嚎声更盛了,什么叫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数学卷子!
李冉把陆依星的作业本往桌子上一放,转身准备发下一本,就听到一边站着的林为之突然开口道,“她不在。”
李冉看看他,确定这位吊着手臂的伤残人士在同她说话,又重新拿起了陆依星的本子往她抽屉里塞了塞。
接着,又听到林为之问她,“她去哪儿了?”
“我怎么知道?”李冉不明所以,这怎么问她呢?
蓦地,她突然想到了什么,说,“哦,好像发烧了吧。”
说完,她又继续向着手中下一本作业本的归宿出发。
*
今天陆妈妈结婚。
原本妈妈说简简单单两家人吃顿饭就行了,毕竟年纪也不小了,还都是二婚。可刘叔叔说,请的客人可以少,但该有的形式还是要有,不然显得他不诚意。
于是,商量着准备在香格里拉定几桌酒,要了场地,举行一个不算太大的结婚仪式。
结果到了正式行使阶段,刘叔叔以往的生意伙伴就占了五桌,都是些请了A就不得不请B的角色,这不,说是要办简单,最后基本是按着正式婚礼的排场走了一遍。
陆依星拿着钻戒盒子,站在舞台上,身侧,一身黑色西装的刘叔叔紧张地在原地晃,伸着脖子往门口瞧,一会儿左手握右手,一会儿右手握左手,脸上满是焦虑。
陆依星在一旁看得不由好笑,真,像个小男生一样。
陆依星穿了一身粉色的小礼服,盘了个清新的公主头,脸上画了淡妆,平添了几分娇气。
婚礼舞台最近的一桌,坐着刘叔叔的亲戚,陆依星听到有人说,“这么小,就长得和她妈一样娇媚。”
陆依星没往声音的方向看去,只假装没听到,继续同刘叔叔一起期待地望着门口。
大门打开了。
妈妈穿着洁白的婚纱,从门口向台上款款走来。头顶的水晶灯折射出一道道耀眼的光,照在妈妈美丽的脸庞上,明眸皓齿,美目盼兮,她提着婚纱裙摆,每一步仿若踩在云端,就像是音乐盒里舞蹈的小人,优雅从容,好美。
妈妈走上台来,刘叔叔赶紧握住了她的手,司仪调侃刘叔叔也太过心急了,调笑了几句,才开始了交换戒指的仪式。
陆依星递上婚戒,突然有一股感动从心底里溢出来,她久违了的触动,好像期盼了很久很久,这个美好而幸福的瞬间。
酒席上,妈妈和刘叔叔忙着给各个桌敬酒,陆依星感受着这热闹的气氛,如同烟花绽放之后,又洒下流星点点的怅然若失。
她从酒店里走出去,一眼就看到门口的石阶上坐了个人,看背影,认出那是卓振宇。
陆依星走上前,在他身侧坐下。
卓振宇扭头看她,数落道:“穿着礼服也敢这样随便坐地上。”
“没事儿,”陆依星说,“反正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她双手环抱,搁在弯曲的膝盖上,下巴抵在手臂上,有些疲累。
夜晚的风凉凉的,吹着她荷叶边的袖子轻轻地抖动。
卓振宇脱下自己的外套,往陆依星头上一扔,说,“冻不死你。”
陆依星把盖在头顶的外套拉下来,盖在肩头。
“你该去和刘叔叔那边的亲戚熟络熟络。”
“他们可能并不太想见到我吧。”陆依星的眼里逐渐暗淡。
“怎么?”
“没怎么,以后慢慢就会熟悉了。我好像,也不太喜欢热闹。”
“毛病。”
卓振宇手撑着阶梯,仰头看天空月朗星稀。
陆依星玩着自己凉鞋的扣子,慢慢又说,“妈妈嫁出去了,不知道爸爸会不会很欣慰。”
路边的路灯倔强地发着光。
“小姨夫过世的时候,你五年级吧?”卓振宇问。
“嗯,我五年级,你六年级。”
“小时候每年夏天,小姨夫就带我们去少年宫游泳,但是你总学不会,后来,他就经常背着你偷偷带我去九山湖里游。”
卓振宇的爸爸在他八岁的时候生病过世了,那时候陆依星还小,只记得那之后,每次爸爸带她出去玩,都会带上卓振宇,把他当儿子养。再后来爸爸车祸过世,家里连着几年都没有摆过团圆酒,她和卓振宇也很少再一起玩了。
“是啊,爸爸还总夸你学什么都快,不像我。”她到现在,都还不会游泳。
“那是小姨夫知道我没了爸爸,才处处照顾我。”卓振宇说。
“后来我也没有爸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