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是“鸣鼓进攻”的意思,就是说古仁人打仗,是不会趁着对手还没有摆好阵势的时候,就下令进攻的。
夫子说,保持着这样高风亮节的正义之师,最后一定能赢得战争。
此之谓“持仁而战”。
冯易殊在底下听了半天总感觉哪里不对,可一时半会儿又说不上来,就跑回家去问冯嫣:阿姐,夫子说得对么?
当时冯嫣刚过及笄之年,沉吟片刻之后答道,夫子说得对。
冯易殊不解,虽然他没上过战场,可他打过群架啊——谁在打架的时候搞这一套,肯定被揍个鼻青脸肿。
冯嫣摇了摇头,解释道:君子不重伤,就是说下手要快,要狠,不要给对手留下任何挣扎的机会,力求一击必杀。
所谓仁义,就是指尽可能减轻对方死亡时的痛苦。
而不鼓不成列,则是说,当对手立足未稳的时候,不必鸣鼓正面进攻,因为有各种各样战场以外的方法让敌人溃不成军。
优秀的指挥官应该多想,多思考,不要局限于兵卒间的交战。
这么一解释,冯易殊就明白了,顿时感慨夫子不愧是夫子,到底是多吃了几十年的米,想得比他远,思虑得比他深。
这一套“持仁之战”的理念早早融入了冯易殊的作战思想之中,在今夜的洛水边也是如此。
他的动作简洁、干脆,没有半点拖泥带水,与一人交手,便力求在三招之内重伤其要害,让对手彻底失去作战能力,而后迅速手刃下一个对手。
看起来是以一对多,然而以他身型之敏捷,其实是接连不断的一对一单挑。
小七没能看清哥哥动作,只感觉那些黑衣人但凡被哥哥的捆妖绳碰了几下,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偃旗息鼓地倒了下去,好像弱不经风的纸片。
她有些惊奇,“原来这些人……这么弱的吗?”
纪然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冯易殊的动作,几次忍不住在心中暗暗喝彩。
“不是。”他轻声道,“是你哥哥太强了。”
第十七章 危险动作,请勿模仿
纪然略略颦蹙眉头。
这就是平妖署校尉的水平吗。
因着冯易殊始终维系着攻防的战线,十几个夜行人自始至终没有再往引桥方向靠近一步。
纪然暗自在心里比较,倘若今日与冯易殊交手的人是自己,胜算如何?
大概……一半一半吧。
“纪然!”冯易殊的声音传来,“你特么能动了么现在——”
纪然撑着剑,勉勉强强站了起来,这一次的身形显然比之前要稳得多。
“你带小七往后撤!”冯易殊厉声道,“我们慢慢往城门走——”
“哎,为什么?”小七有些疑惑
——明明眼前的黑衣人看起来已经被冯易殊收拾得差不多了。
冯易殊的捆妖绳干脆利落地拧断了最后一人的颈脖。
“因为这些人——都不是人!”
他话音才落,所有倒在地上的尸首全部化作了袅袅青烟,然而烟雾升至半空,却并没有散去,而是又再次凝结成不同的黑衣人。
它们整装待发,再次摆出了迎敌的阵仗。
“……烟傀儡?”
纪然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今晚对手的特别——此刻他们对面的敌人,绝不是岑家的修士。
纪然有些跌跌撞撞地与小七一同过桥。
他开启灵识,凝视着夜幕下的一切。
所有小七看不见的危险,在他眼中一览无遗。
“跟在我后面。”纪然的声音带着几分强弩之末的勉强,“……跟紧了。”
小七有些担忧地望着时走时停的纪然,尽管他此刻虚弱地喘息着,但双手仍牢牢握住了手中的剑。
纪然的剑不时向风中挥刺,小七看不见他究竟在与谁作战,只是偶尔能望见剑的顶端在空中划出一道暗淡的光痕。
冯易殊慢慢跟了上来。
他现在发现了,每杀死一个傀儡,那么下次再生时傀儡的数量就增加一倍——对待这些敌人,他反而不能痛下狠手。
除非找到操控傀儡的人,否则这些人杀不完的,但他现在不能离小七太远。
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不纠缠,快速逃离——他倒是可以拎着小七一路狂奔甩开这些人。
但纪然怎么办。
在经过第二座石桥的时候,纪然再次体力不支,跪倒在地面上。
冯易殊不得不放弃维持身后的傀儡大部队与他们三人之间保持的安全距离,抽出精力来对付那些已经绕去纪然和小七近旁的漏网之鱼。
然而烟傀儡的进攻速度越来越快了,它们的朝向惊人的一致。
几乎就在这瞬间,纪然和冯易殊同时意识到一件事。
这些傀儡……是冲着小七来的?
下一刻,先前还星罗棋布散落四野的黑衣人突然同时跃起,密密麻麻如同夜幕中压境而来的黑云。
这里有几十人?几百人?
他们之间早已分不清边界,或许原本也没有边界,烟雾的浪潮带着强烈的杀意席卷而来,冯易殊已经汗流浃背,但此刻反而被激起了强烈的战意与斗志。
他的捆妖绳在暗夜中泛起了金色的流光,绳索经过的地方如同烈火燎原,荡尽余烟。
但是身后却传来了一声“扑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