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一路留下了标识,现在只能寄希望于留下的人能循着标识找过来。
又等了三日,大雪依然在下,积雪快有半人深,成君心中开始忐忑起来。
“这样不行,大雪会掩盖住我们留下的标识,我们的干粮也不够了,等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成君站起身,目光坚毅:“跟我杀出去,拼一条活路。”
“得令!”众人吼道。
天光刺眼,马在雪地里走得艰难,众人一边警戒一边往出口走,不长的一段路,却足足走了小半个时辰。
众人正准备想办法撬开山石,猛听得一阵猛烈的撞击声传来,成君脸色一变,忙道:“都后退!”
轰隆一声。
山石碎裂,映入眼帘的是一架巨大的木制机械,和数十架雪爬犁。
六
八岁那年,成君听柏华姑姑说:“我喜欢的人会穿着白衣骑着白马来娶我,带我去纵情江湖。”
后来,听说姑父果真穿着白衣骑着白马带她去江湖了。
可是自己呢?
成君望着眼前穿着麻衣坐在雪爬犁上胡子拉碴眼窝深陷的书生嘴角抽搐。
书生连滚带爬地下了雪爬犁扑了过来,一把抱住她,嗷了一声,半天才哆嗦出一句完整的话:“你、你没事吧?”
成君有些尴尬,可是隔着厚厚的盔甲,感觉到书生浑身都在发抖,又有些不忍心推开。
成君想笑,忽然觉得这连滚带爬的书生也挺帅的,不比穿白衣骑白马的书生差。
回到王城之后,可汗看了他们带回来的东西,确认了这些东西来自于西边汗国,不过两边交恶已久,倒也不在乎多这么一桩。
只是有一点,从那些马贼的巢穴中搜出来的东西中,有一些成君比较眼熟。
比如新式马鞍、投石机、雪爬犁之类的……
是夜,书生自己找上了门。
“说吧,给我个解释。”
书生点头:“那些东西确实出自我手。”
成君浓眉拧起。
“我以前效忠于南边一个权贵,他勾结西边汗国,为他们提供兵器和粮草。”
“嗯,还有呢?”成君挑了挑眉,想起白日里书生那失控的一个拥抱,下意识地就多问了一句。
书生突然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还有,我其实骗了你,我根本不想什么经世济民,我来草原,就是想认真地和你说三个字。”
成君心中一跳,不知为何竟然隐隐生出一种期待来。
“对不起。”书生语气诚恳。
成君:“哈?”
书生垂下头,又恢复了那一副怂样:“其实,我从前是丞相府的门客。”
成君脸色一变,下意识地攥紧了那块绢帕。
书生飞快地瞟了一眼,道:“其实,那首情诗,也是我写的。”
“所以跟我通信的一直是你?”
成君脸色再变,书生悄悄退后了两步。
“是、是啊!公主,你别难过了,丞相家公子真不是个东西,他连和你传信都懒得自己动手,让我给他代笔,还让我写情诗,我一个工科狗哪会写情诗啊——”
成君冷笑:“没错,是写的狗屁不通。”
说罢扬手一甩,绢帕甩到了书生脸上。
“出去吧,我要睡了。”成君很失望,也不知道自己在失望些什么。
“你不生气了吧?”书生一脸忐忑。
“没有,不生气。”成君满脸都写着“我很生气快来哄我”几个字。
书生绽开一个傻笑:“那就好那就好,将军晚安,将军好梦。”
成君泄气地坐了下来,一脚踢翻了炭盆,盯着还在微微摆动的门帘,心里有点希望它再度被人掀起来。
七
“可敦啊,你能不能给我讲讲,你当初是怎么把可汗追到手的?”成君敷着面膜,跟身旁的可敦唠嗑。
“其实吧,当时我就想找个顺眼的侍卫随便嫁了的。”
“你说什么?”可汗的声音不知道从哪儿飘了过来。
可敦忙道:“我说儿子估计要醒了,你去看看。”
“哦。”可汗远远应了一声走了。
可敦松了口气,一脸八卦地看着成君:“咋,你看上谁了?”
成君犹豫了半天,开了口:“姐姐还记得当初我和丞相家公子的来往信件么?”
可敦紧张了:“妹子,你可别想不开啊,好马不吃回头草。”
“不是的,有一个傻子,当初替丞相家公子代笔跟我往来信件,后来看不下去公子的作为,闹翻了被全城追杀,他逃到草原来,说就为了跟我说一声对不起。”
可敦一脸了然:“我说呢,当初那书生怎么就死心眼跟可汗说要去给你当军师,啧啧,不错,小伙子有前途。”
“可他好像就为了跟我说句对不起而已啊!”成君有气无力地趴在榻上哀嚎。
“我跟你说,男人嘛,脸皮厚,就喜欢把自己藏得严严实实的,你不逼他一把,说不定他连自己都蒙过去了。”
“真的?那姐姐你觉得他喜欢我吗?”
“能不喜欢吗?不喜欢会拿小命开玩笑啊,不喜欢会千里迢迢来找你啊,还有啊,知道你被困住了,那小子三天三夜没合眼,做出来一个大家伙去开山砸石,我又不瞎,换别人谁能对你这么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