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受惊的样子,然而方才庄子期的模样还犹在眼前,顾九一时心软,便又眼睁睁的看着他再次将一杯酒入了腹。
见状,顾九越发无奈,然而庄子期却是笑着拍了拍她的手,一面看向白无渊道:“白大人,可要来一杯?”
这人还邀请别人?
好在白无渊并不打算喝。
他非但没有喝,反而温声笑道:“老先生也适可而止吧,否则秦夫人大抵真的要发怒了。”
分明先前白无渊心里很着急,可不知为何,看到庄子期这模样,他反倒是难得的平静了下来。
甚至还能跟他说笑。
听得白无渊这话,庄子期心中道了一声可惜,一面淡淡道:“罢了,那老夫也不喝了。”
他说到这里,将酒壶收了起来,自己则是换了一壶茶。
眼见得顾九脸色好看了许多,庄子期又低低的一笑。
分明是最讨厌人管束的,可现下被几个小辈儿们约束习惯了,他竟然觉得还挺美滋滋。
不过他对面的白无渊,可就一点都不美滋滋了。
他叹了口气,道:“先生这般聪明,想必已然猜到晚辈要问什么了吧?”
果不其然,白无渊这话一出,便听得庄子期淡淡道:“那个图腾?”
“正是。”
说这话的时候,白无渊的神情里满是凝重。
寻常的纹身也好,标识也罢,都是在皮肉上的。一旦剜了那块皮肉,便不复存在。
可图腾不同。
那是透过皮肉刻在骨头上,一旦镌刻上了,便是一辈子。
比如这个尸首身上的,便是如此。
即便皮肉腐烂,还有骨头可以昭示出他的身份。
白无渊念及此,越发庆幸自己今夜跟随着来了。
若非如此,他怎么会发现,这尸首身上还另有线索!
闻言,庄子期却并未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反问道:“白大人知道什么,又想知道什么?”
这话不是试探,而是明晃晃的询问。
这般的光明正大,倒是让白无渊笑了。
说来好笑,他这人一向喜欢算计人心,谁知一朝进了光明,才发现,玩弄权术的只是少部分,大多数的人,更喜欢明晃晃的对上。
比如顾九、比如郑怀洛,比如眼前的庄子期。
念及此,白无渊的声音里却又多了几分愉悦。
他神情堪称温和,甚至连唇边的笑容都没有收,格外闲适的回答庄子期的问题:“实不相瞒,晚辈知道的不多,所以才想问老先生您知道什么。不过我可以告诉你的是”
白无渊说到这里,收敛了面上的笑容,神情郑重道:“方才那人的后颈上,有一朵火焰标识,而这个图腾,是红莲教独有。”
这话一出,顾九去端茶杯的手顿时一颤,蹙眉道:“红莲教?”
怎么又是红莲教?
听得她这话,庄子期面上带着散漫的笑,可一颗心却是骤然揪了起来。
红莲教?!
所以,那个图腾,是红莲教的?
庄子期并不知那个图腾是何处的,是以此时从白无渊的嘴里听到这话之后,内心瞬间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一直以为,这会是某个位高权重之人所特有的图腾。
不想竟然是红莲教。
对面还有一个白无渊在看着自己,因此庄子期的声音不过片刻便恢复了正常,应声道:“是啊,又是红莲教。”
他的唇边虽然还带着散漫的笑,可任谁都看得出来,那笑容里的冷冽。
白无渊见他这表情,越发肯定庄子期知道些内幕,因道:“老先生,实不相瞒,晚辈知道的有用内容只有这些。不知您可否指点迷津?”
闻言,庄子期却只是睨了他一眼,嗤了一声,笑道:“我说小子,你可不实诚。”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又道:“罢了,我只告诉你一句这毒与红莲教众有关,那这一批被做成的兵器又会被送到哪儿呢?小子,你现在与其纠结这些,倒不如顺着这个线索,往下严查。”
这话一出,顿时引得白无渊神情一禀,郑重道:“多谢老先生指点迷津。”
他怎么糊涂了,现下更该追查的,是那一批武器。
而现在,红莲教就是一个很好的线索!
以现下的处境来看,红莲教绝对参与了此事。
就算他们没有参与,若是利用得当的话
便是红莲教无辜,他也能栽赃上去一个罪名!
没有人比他更恨那个地方。
白无渊打定主意,回了府衙之后,跟庄子期二人道了别,自己则是去了书房。
他要做的事情还很多,纵然深夜,也没时间休息。
庄子期倒是神情闲适,可只有他自己清楚,眼下的闲适都是伪装出来的。
“行了丫头,你也去休息吧。”
听得庄子期这话,顾九则是应声点头,见他脸上满是疲惫,复又关切道:“师父,您回去也快睡吧,这两日您都没怎么好好儿休息。”
得了她这话,庄子期笑着应了,只是等到顾九走了之后,笑容却是尽数收敛起来,取而代之的,则是满满的恨意。
忍了这么久,直到现在剩下自己独处,他才敢放任自己的情绪泄露出来。
火光漫天、血光漫天,他从那样的地狱里逃出来,染着亲人的血,背负着他们的仇,禹禹独行到现在,却发现自己依旧深陷迷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