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心言感觉到这次的事情要严重的多,但他不想说,她纵有一肚子疑惑也不再问。
风吹得树林刷刷做响,阴森凄冷。
原野看看前方黑漆漆的林子,叹口气,牵过马。
“我走了。”
纪心言惊道:“你把我一个人丢在这?”
原野骑上马,从怀里掏出个火折子,连同令牌一起递给她:“他们很快会找过来。”
他说完双腿一夹,策马往一个方向去。
纪心言喊了一声没得到回应,气得抓起地上石头掷了出去。
风带来了簌簌雨滴,伴着呜咽声。
她害怕地点起火折子,辨认回去的路。
这时,从原野离开方向传来一声马的嘶鸣,紧接着是人摔落在地的扑通声。
纪心言怔了怔,鼓起勇气举着火折子小跑过去。
本该跑远的马正原地转着圈。
原野横卧在潮湿的草地上,痛苦地蜷缩着身体,发出低低的痛哼。
纪心言赶紧扶起他:“你怎么了?”
原野大口大口地踹着气:“不知道,突然好疼,啊——”
他捂着心口又一次滚到地上,不停惨叫。
纪心言慌了手脚,两手一起用力想把人扯起来。
忽然,她觉得手下碰触的皮肤似有东西在动。
借着火光,就见原野脖颈处露出的皮肤下,有黑色的鼓起。
那鼓起顺着皮肤游走,所经之处青筋暴起,血管加黑。
纪心言吓得松了手,只觉眼前的场景非常熟悉。
“蛊虫……”她低语,“你蛊虫犯了?”
原野忍着疼,又惊又惧地看向她:“你,你怎么知道……啊——”
他抱着脑袋弯下腰,头往草地上猛撞。
“现在怎么办啊?”纪心言去拉他,不让他撞头,“解药呢?”
“不可能……”原野眼睛睁得大大的,“我吃了解药的。”
他不明白,纪心言更不明白。
原野一把抓住她胳膊,青红血管迅速布满整张脸,平日总是乐呵呵的娃娃脸此时显得无比狰狞。
纪心言强忍着想要甩开他的冲动,借力托起他。
原野的眼神透过她不知看向何处,口中念念:“老大……老大……”
“对,韩厉,找韩厉!”纪心言急道,“你坚持住,他有办法!”
她试着背起原野:“你忍忍,我带你回去。”
原野不知是疼的还是不愿意,并不配合她。
纪心言费了老大劲也没能把人推上马,直到林中亮起火把,响起马蹄声。
十几匹黑马如疾风奔来,将两人团团围住。
沈少归与韩厉都到了。
“韩大人!”纪心言喊道,“你快救救他!”
韩厉下马冲过来,有司使将火把拿近。
青筋密密麻麻地在原野皮肤上忽隐忽现,黑色蛊虫游走速度时快时慢,所经之处血丝纠缠。
这种痛苦将持续七七四十九天,之后经脉被啃咬而死。
那举火把的司使皱眉往后退了半步。
沈少归跟过来,只看了一眼,便道:“蛊毒犯了。”
韩厉将人从纪心言手里接过,抚上他额头,轻唤:“原野。”
原野睁开眼,努力地辨认出来人,眼泪流下来。
“老大……”他抓住韩厉的手,“我不想死。”
纪心言看向韩厉,又看向沈少归,求证似的问:“解药呢?是不是吃了解药就没事了?”
沈少归摇摇头,劝道:“你不要看了。”
纪心言不死心,蹲到韩厉旁边:“大人,你有办法吗?你有办法吧?”
韩厉沉默良久,一手抱起原野,另一手摸出一柄小刀,轻抵在他颈后。
沈少归上前一步,拉起纪心言,将她扯到身边。
纪心言挣了两下没挣开。
借着火把光亮,她看到韩厉嘴唇动了动。
他的眼睛被火光映得通红。
他对原野说了句什么话,但没人能听清。
他手指微动,那柄小刀飞快地尽根插入原野脑后。
因痛苦而抽动的身体渐渐平静下来。
蛊虫随着宿主的死一并死去,原野的皮肤开始恢复往日颜色。
黑马似是有所感应,发出一声悲鸣,前蹄抬起。
有司使上前牵住缰绳,安抚马首。
沈少归走上前,试过原野脉搏,沉默片刻,沉声开口。
“原野是忠义堂安插的奸细,现已伏诛。”他指着尸体,“对皇上不忠之人便是如此下场。”
雨点变得又急又大,风吹得树叶齐齐哀鸣。
沈少归看向许久没有动作的韩厉,劝道:“韩大人,如此贼子,死有余辜,不值得大人为他难过。”
韩厉将尸体放到地上。
“世子说的对。”他起身,语气是一贯的冷淡,“风大雨急,大家回去吧。”
沈少归走到纪心言身边,关心地问:“你的伤口没事吧。”
纪心言迷茫地摇摇头,问:“原野是忠义堂奸细?真的吗?”
“错不了。”沈少归低声说,“他自己承认的,这几处据点也是他提供的。”
纪心言看向韩厉,想看到他的神情。
那是他最亲近的属下,似乎也是他唯一关心的人。
可韩厉已经骑上马,头也不回地往卫所方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