措不及防是君绫自己的感觉,情理之中才是海澜 预期。
实在是君绫时时处处都是站在世家的角度上看问题的,所忧所想的,也都是家族的利益。
用海澜的话来说,就一句话,简单粗暴。
——
“大长老,你那一套,已经过时了呀!”
神颓气丧的君绫听见这句话,猛然抬起了头来,目眦欲裂,死死地盯着海澜。
“都是你,都是你们!”
她的目光从海澜身上滑过,又落在了君纾身上,“是你们辜负了家主的信任,家主才一失踪,就赶去烧妖帝的热灶。你们这样,可对得起家主的厚恩?”
海澜直接嗤笑了一声,也不先反驳她,而是扭头对君纾说了一句,“她还挺理直气壮?”
那嘲弄的语气,那不屑的神情,无一不刺激着君绫几近崩裂的神经。
“海澜,你不过是个败军之将,若不是家主仁慈,你也不过是和其他落败家族的家主也一样,哪里会有今日?”
对此,海澜可是一点都不羞愧的。
她很自信地挺了挺胸脯,笑道:“你也知道被君氏灭掉的家族不止我们海氏一个呀?既然如此,你也不想想,为何家主不看重别人,偏偏就看重我呢?你还真当家主和你一样,权不外散,任人唯亲呀?”
不管别人怎么揣测,海澜自己却十分坚信,君缨之所以会重用她,极就是因为看重了她的才能和心性。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君缨心性豁达,内举不避亲,外举不避仇。
但凡君缨有一点不能容人,以当初她们俩几乎是两看两相厌的程度,哪怕海澜再有才华,心性再好,君缨又哪里会简拔于她?
要知道,那个时候,海澜只有这一条出路,君缨却是有无数选择的。
仅凭这一点,海澜就打心眼里佩服君缨。
因为,哪怕她扪心自问,也不可能做得比君缨更好了。
只可惜,不是所有人都和自己一样心思的。
总有那么些人,打着为家族好、为家主好的旗号,仗着君缨的豁达宽容,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君缨的底线。
这某些人,在这里就特指君绫。
若不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海澜很难想象,像君缨这样的人,居然也会对一个人厌恶到忍不住背地里口出恶言的地步。
若说一开始将君绫作为那千金买马骨中的马骨,君缨对君绫还有几分愧疚,一心想着给君绫一个善终的话。
到后来,君缨再看君绫,就纯粹是持刀者看一把锋利但不太好用的刀了。
既然是一把刀,用刀的人自然就有刀折的准备。特别是这刀不大听话的时候,就更容易残损了。
更可笑君绫却毫不自知,哪怕到了这个时候,还是冥顽不灵!
眼见君绫神色倨傲,颇有不服,君纾叹了一声,道:“方才大长老问我二人的问题,我也想问问大长老。大长老如此作为,罔顾家主之命,可对得起家主的厚恩?”
君缨上战场之前就特意嘱咐过,战场刀剑无眼,若是她有什么闪失,让君氏上下全力辅助妖帝。
如今君绫的作为,哪里是忠心家主的样子呢?
但君绫却振振有词,“家主前脚才下了这道命令,后脚就重伤失踪,妖帝成了最大的获益者。你们敢说,这其中没有妖帝的手笔吗?”
君纾哑然,海澜却毫不迟疑地说:“我敢!”
且不说她对元蓁很有信心,就算此事没有元蓁插手,她也会斩钉截铁地说出这两个字的。
她可没有君纾的那份厚道,只要能打击君绫的,没什么话是她不敢说的,没什么誓是她不敢立的。
自从想明白、悟透彻了,不再为权力所累之后,海澜行事之间,就颇有点无欲则刚的架势。
因而,这两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暗示特别的理直气壮,没有一点心虚气短的意思。
由不得君绫不信。
见君绫愣住了,海澜立刻毫不留情地嘲讽她,“你自己是个小人,就看谁都不大气;你自己目光短浅,就觉得别人也只看得到眼前那一亩三分地。”
这话很有意思,明显的话里有话。
纵然君绫深受打击,脑子都迟钝了,还是听出了端倪。
“你……你什么意思?”
她的目光多了几分质疑,也添了几分惧怕。
是的,惧怕,她惧怕从海澜嘴里,听到什么自救绝对无法承受的事。
但海澜是会怜惜她的人吗?
明显不是呀!
聪慧如海澜,一眼就看出了她的惧怕、闪躲和强撑,却偏要一指头戳塌她心头那已经摇摇欲坠的堡垒。
“我的意思是,家主和妖帝陛下不但情投意合,更是志同道合,是这三界之中第一般配的道侣。大长老时长怀疑妖帝暗害家主,狮子啊是杞人忧天,令人发笑!”
君绫浑身一颤,“噔噔噔”接连退了好几步,一个不稳跌坐在地。
海澜的意思很明显:君缨从一开始,就不是一个全心全意为君氏谋福祉的家主。
而这个家主,却是她亲自选的,并一手主导,扶上了位。
这种多年夙愿被自己亲手摧毁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君绫咬紧牙关,忍了又忍,却还是没有忍住,一口热血就从喉咙里喷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