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略略抬眼,看了她一眼。
“想好怎么编了么。”
姚舒一怔,手指渐渐握紧:“我没想编……”
裴砚承往后靠了靠,目光落在她的脸上,似在等待她的下文。
姚舒酝酿了一下措辞,如实说道:“这周学校没有晚自习,我下课后给我朋友的外甥女做家教去了。”
沙发那端,裴砚承停顿了一下,随后问:“是我平时给你的生活费不够用么?”
姚舒摇了摇头。
裴砚承给她的那张卡是他的副卡,没有限额。
“叔叔,我向您保证我绝对没有耽误功课。”她提起手中的购物袋,“我只是想用自己赚的钱——”
话还没说完,裴砚承就打断了她。
剩下的那半句“给你一个惊喜”被生生咽回了喉咙里。
“不管你想什么,怎么想,你要知道,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高考。”
裴砚承瞥过她手里的商场购物袋和那杯奶茶,缓缓说,“而不是跟着你那些所谓的朋友虚度光阴。”
犹如一盆凉水从头浇下,姚舒满腔的惊喜被浇灭得一干二净。
她抬起购物袋的手渐渐放下。
嗓子像被灌进了浓酸,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涩得难受。
裴砚承的声音不高不低,略往下压,带着冷意:“以后少跟那个人来往。”
“是我擅自去做家教让叔叔生气了,但这件事和我的朋友无关,叔叔无权干涉我交朋友的权利。”
裴砚承从沙发起身,站定在她面前,低头看着她单薄伶仃的肩膀。
“听话。”
“叔叔有道理的话我听,蛮不讲理的话我不听。”
“我蛮不讲理?”
姚舒不吭声。
裴砚承浅浅呼了一口气,沉声:“我不喜欢看到你跟他来往,听话,别气我。”
她皱着眉:“我不是小孩子了,我交什么朋友是我的自由。”
“他是个不学无术的劣等生。”裴砚承说,“交这样的朋友能带给你什么?”
那句“劣等生”轻飘飘从他口中说出来,却像巨石一般重重砸在姚舒的头顶。
她抬头愕然地看着他,指尖都在微微发抖。
现场的气氛似乎降到了冰点。
缓了许久,姚舒才一字一句说道:“我本来一直以为,叔叔是一个明理的人,没想到叔叔原来那么迂腐。”
“可能他们成绩单上的分数确实没有那么光鲜,但是他们身上也有许多闪光点,他们热心、善良、真诚。就像沈泽添,他在每季的高校篮球赛上都作为主力为学校争得荣誉,为什么这些叔叔就是看不到呢。”
裴砚承说:“他们怎么样我没有兴趣知道,我看到的只有你跟着他们变得越来越不听话。”
“看看你自己的样子,现在乖么。”
姚舒微微扯动唇角,觉得眼眶酸的不行。
心里好难过好难过。
眼睛热热的,有什么东西拼命想往外涌出来。
在这之前,姚舒从未想过自己的泪腺这么发达,会因为裴叔叔的三言两语而难过得掉眼泪。
她怕被裴砚承看出来,匆忙低下头,藏起自己逐渐濡湿的眼睛。
“既然如此,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糯糯。”
裴砚承往前走了一步,伸出手臂想要揽住她的肩膀。
姚舒在他伸手的那一瞬转过身,避开了他的触碰。
她怕再待下去,强忍住的眼泪会如大水没堤倾泻而下,到最后止都止不住。
“叔叔,我回房间睡觉了。”
扔下一句话后姚舒匆忙就想离开这里,手里的奶茶也不小心掉在地上。她无暇顾及,头也不回地躲进了房间。
这场谈话潦草收尾,客厅内重新归于平静。
裴砚承身心疲惫地扶了扶额头。
没走出几步,脚下踢到了掉在地上的奶茶。
刚才他坐在车内看到的一幕幕再次跳入他的脑海,与此同时,本就不平静的心里那股燥郁愈发得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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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之后,姚舒和裴砚承之间似乎陷入了微妙的冷战。
只不过毕竟是住在一间屋子里,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姚舒放学回家都会按照往常一样叫一声叔叔,然后再回房间写作业。没有晚自习的时候,两人也会偶尔坐在一起吃顿饭。
饭桌上,裴砚承会随口问一两句学习上的事。
两人一天的对话加起来都不会超过五句,处于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僵持状态。
早晨,大理石餐桌上摆放着丰富而又精致的早餐。
裴砚承照例坐在饭厅准备用餐,心不在焉地翻看手边的一本杂志。
随意翻了翻后,他看了一眼腕表,已经比姚舒平时起床的时间晚了十五分钟。
家政阿姨端着一盘蒸饺走过来,放在桌上。
“裴先生,要不要我去叫姚舒小姐起床?”
“不用,让她多睡会儿吧。”
裴砚承的视线落在那盘蒸饺上,随后说:“糯糯喜欢吃蒸饺,先拿去厨房热着,等她起床了再端出来。”
“还有她的牛奶,温好了再给她喝。”
家政阿姨笑着应了声,准备将蒸饺重新拿回厨房。
心想着裴先生虽然看着冷冰冰的,但实则体贴细致,还是很疼那小姑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