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点半，一辆稍显破旧的面包车在离他们不远处缓缓停下。一个十七八岁的高个子男孩拉开面包车后座门，从车上下来。他一下车就气冲冲地走到赵丽面前，拽着她的胳膊就往面包车那边拖。左飞刚想阻止，就听见从面包车驾驶座下来的中年男人说，那是赵丽的哥哥赵明。
左飞转头狐疑地看向他，他又赶紧解释说：“我是他们堂叔。他爸爸现在没空过来，就让我带着赵明来接。”
赵丽此时已经挣脱了赵明的手，又往刚才蹲坐的地方走去。赵明追上去一把扯住她，愤怒道：“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家里面还不够乱吗？”
赵丽不理他，只是倔强地掰抓着她手腕的手。
“跟我回去。”赵明厉声说。
赵丽见掰不开他的手，就捶打他的手臂：“你放开我。”
“跟我回去，不要闹了。”
“我不回去。”
“跟我回去。”
两个人执拗了一阵，赵明突然放开她的手，吼道：“你到底想怎么样？你就不能懂点事吗？都什么时候了？”
“我想怎么样？我就是不想让妈妈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我不相信妈妈是那样的人。”赵丽说着大哭起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爸爸两个人就认为妈妈是那样的人，心里还在埋怨妈妈做了对不起你们的事，觉得妈妈丢了你们的脸。所以别人对妈妈说三道四的时候你们都不反驳。对这些事你们能忍，可是我忍不了，妈妈不是那样的人。”
“你又知道什么？”赵明眼里也泛出了泪水。
“我不知道，那你又知道什么？你凭什么就相信别人的话，不相信妈妈。你根本就不配做妈妈的儿子。”
“我不配那你就配。只知道成天哭闹，要别人替你担心。你以为就你一个人难过吗？”
“谁让你们替我担心了，我只是来替妈妈讨回公道，不像你们只知道整天唉声叹气。”
“你这是在替妈妈找回公道吗？你这是在给全家人添乱。”
“那又怎么样？妈妈都已经死了。哥，我们已经没有妈妈了。”赵丽说着瘫坐在地上放声大哭。
堂叔在一边看得一阵唏嘘，擦了擦湿润的眼角走过去扶赵丽。左飞也赶紧过去帮忙。
“丽丽啊，别难过了啊。你还有爸爸哥哥，还有爷爷奶奶，还有我们这么多亲戚。”堂叔说。
赵明低着头沉默地抹了会眼泪，放缓语气低声说：“不要闹了，跟我回去吧。”
赵丽情绪稍微缓和下来，抽搭着说：“我不回去，就算你们把我拖回去我还是会跑出来。”
赵明愤怒地看她一眼：“你爱回不回。”说完转身走回面包车里。
堂叔又赶紧劝赵丽：“丽丽，听叔叔话，先跟叔叔回去。现在这么晚了，你爸爸还有你爷爷奶奶都很担心你，有什么事我们回去再说。你平时是最听话的孩子了。先跟叔叔回去，你要是明天还想来，明天早上还可以再来嘛。”
赵丽没理他。赵明从车里探出头：“叔，我们走，她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别管她。”
“这怎么行。”堂叔看看他两，又看向左飞，为难道，“警察同志，你看这怎么弄？”
左飞挠挠头，的确难办，看赵丽的样子是铁了心不会走了。他们两兄妹的脾气犟的还真是亲兄妹，谁也不让谁。“那你们先回吧。”他只能再想办法了。
赵明他们走后，赵丽又坐回原来的位置，埋着头默默流泪。左飞唉声叹气想了一阵，最后拨通了叶可妡的电话。不可能让赵丽在这里坐一晚上，她情绪这么激动也不能让她独处，只能找一个人陪着她。
叶可妡在半个小时后赶到了市局门口。左飞把她拉到一边，小声地跟她说了下情况。她缓步走到赵丽面前蹲下，轻声说：“丽丽，我是那个警察的朋友叶可妡。现在已经这么晚了，你先跟我回家好不好？”
赵丽没理她。
“你看公安局的人差不多都走了，你现在蹲在这也没用，没人能看到你的努力。而且晚上一个人在路边多危险。姐姐知道你很勇敢不害怕，都是一个人勇敢地过来给妈妈讨回公道，但我们还是要保护好自己。这个事情不是一两天就能办成的，我们首先要保护好照顾好自己，养足了精神，才能继续。所以，先跟姐姐回去，明天一早再过来，好不好？去姐姐家，姐姐住的地方离这里很近的，明天早上过来很方便，你要是怕找不到路，明天早上我陪你一起过来。”叶可妡见她神情有所松动，继续道，“你看，警察叔叔已经陪了你一天了，他也需要休息。如果你不走的话，他只能一直在这里守着你。丽丽一定是个懂事的小姑娘，不忍心看到其他人为了你左右为难，对不对？我们晚上先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早上姐姐再送你过来。”
赵丽抬头看了看左飞。
左飞立刻应景地换上哀求无助的神情，心里却在嘀咕：在她是姐姐，怎么到我就变成警察叔叔了，不过只要她能把她劝动也无所谓了，再把他叫老一两辈都行。
“你是来给妈妈讨回公道的，妈妈知道有一个这么好的女儿相信她，在替她找回公道一定很欣慰，但她如果看到你这么晚了还一个人待在外面一定很担心。妈妈是最见不得自己的孩子受苦的。我们应该照顾好自己，不能再让她担心了对不对？”叶可妡伸出一只手，说：“来，我们起来。”